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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钢笔文学www.jiugangbi.com提供的《拉尔曼郡的魔女》 90-100(第15/19页)
被列为他平生最讨厌的两种东西,如果可以,他真想把这两样东西从世界上驱除,前者用一把大火烧个干净,后者全部倒进海里,白马郡的那一处海岸就不错,适合倾倒这些恶臭的东西。
他自然而然放下刀叉,用餐帕擦了擦嘴边的痕迹,转头颔首,“你们今夜还没来得及用餐吧,若不介意,请端走这些食物吧。”
主人吃剩下的食物常喂给圈养的狗。
“谢谢将军!”
侍者们用感激的眼光注视他离开,等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帐营外后,他才转过头望着餐桌上的菜肴。
深深吞咽几次唾液,他舔了舔干裂的下嘴皮,肚子也适时发出饥鸣。
他走到桌边,不敢拿起对方做工精美的银刀叉,只轻轻用手指捏着餐盘的两端,缓缓挪动,身子前倾,舌尖蜻蜓点水般沾到酱料的尖端,再是肉的表面,撕咬肉的肌理。
太美味了——
他发出一声喟叹,原本的顾虑在舌尖的美味触感中全部抛之脑后,他愈加俯身,把脸深深贴近那雕花的银盘,光滑的盘边反射出营帐顶部吊着的灯光,也映出一张激动进食的人脸——
像一只谄媚讨好主人的狗,终于吃到了它梦寐以求的食物。
侍者擦擦嘴,感慨:朗尼上将真是再好不过的一个人了……
第二天,朗尼上将的私厨被调往前线后方。
所有人都称赞将军的美德。
私厨在后来的某一次,因刀片沾分肉酱不均,被醉酒上头的士兵打死。
……
*
阿尔米亚离开那具尸体,战争结束的口号一声又一声隔着云波传来,却提不起任何人的精神。
靠着朗尼上将麾下的三十万士兵支援,拉麦尔麦颂战线才勉强战胜这一次白马郡的进攻。
风车里郡在连续几百多个日日夜夜的战争后,终于赢得了一场巨大的惨胜。
因为代价太大,这场胜利都没有想象中的振奋人心。
它持续了三天三夜,流的血大多数已经氧化成了黑褐色,一点点渗进贫瘠的荒漠,残肢断臂和抛洒的器官头颅将养育最肥沃的土壤。
剩下的活着的人都成了行尸走肉,一步一步迈着沉重的步子抱起枪往前进。
他们心中唯一所剩的信念,可能就是将官承诺过的一顿大餐。
一顿能醉死他们的豪华夜宴。
阿尔米亚也感受到了胃部的痉挛。
她踉跄着爬上战壕,也加入这支行尸走肉的队伍。
结束的军号响彻寰宇,双方的敛尸员慢慢上场。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一次结束是不是真正的结束,还是像以前几百次一样,只是中场休息而已。
但这场战役过于激烈了,即使是中场休息,两方也会默契的留出一截不短的休战时段,用以处理战场上纷杂破碎的尸体,免得爆发瘟疫。
阿尔米亚看着一个老兵背后拖着一张薄木板车,缓慢且沉默地走过,几具白马郡士兵的尸体摆在上面。
她垂眸,侧身让路。
薄木板推车最上方的尸体是一个面容熟悉的士兵,血迹蜿蜒,眉心一点红,子弹从头颅穿过时绞紧旋转,后脑勺带出巨大的空空的洞口,大半脑浆从里面流出,淌到下面几具尸体上,重重叠叠,像是莓果布丁顶部紫粉色的果浆一点点渗到布丁下层。
阿尔米亚凝望那紧闭的狭长双眼,在某一个瞬间甚至有些走神,仿佛下一刻这双眼睛就要睁开,继续用深可见骨的仇恨死死盯住她,再次开启不死不休的决斗。
但是错觉始终是错觉。
薄木板车被土地的坑洼震得嘎吱乱叫,每前进一米都在靠近散架的边缘,车轮碾进弹坑,搬尸工咬牙使劲往前拉,那具尸体被震落,烂肉一样摔进积水积血的土坑。
今天是个停火日,她从未在死人眼里看到什么仇恨的眼神。
尸体终究是尸体,而她已经祝他安息过了。
阿尔米亚移开眼,快走几步,赶上风车里郡士兵的队伍。
……
麻木的人们需要刺激的事情来振奋精神,把一切的阴郁从心底扫涤干净。
阿尔米亚抱起滚到脚边的头盔,没有什么情绪地立在食堂外围。
临时搭建起来的食堂布局混乱,桌椅散乱不齐,歪歪扭扭挤成一团,上面坐着,站着或者跳着神情激动的士兵们。
面色涨红,双目火热,紧紧盯着那一个小小的门,一点点油烟和火光从门缝透出来都足以让他们吼叫。
有人激动地跳上桌,不停挥舞手中的布巾头盔,连声催促,他弯下腰杆,头前倾,被血糊住的眼球浑浊,却又眨也不眨地注视厨房那道窄窄的门。
怀里抱着被挤压到变形的铁餐盒,将军们许诺过会往这个盒子里装入肥美鲜嫩的肉肠,装入美味的鱼子酱,装入丰盛的迷迭草肉汤,那种用勺子在表面拂过七八次都拂不尽肉油沫子的浓郁肉汤。
这个铁餐盒装过不少东西,从出发时吃的肥腻肉肠,到中期的土豆肉汤,再到后来的稀粥,它也算是见证了这支队伍的历程,但也有不少餐盒装过非食物的东西,比如主人的骨灰,灰扑扑,小小的一捧,滚烫滚烫的烧出来,混合着其他战友的骨灰,一起装进这方小小的窄窄的铁盒子里,不出几分钟就能变得冰凉。
但是现在人们没有工夫想这么伤心事情,即使告诉他们要混着自己的骨灰吃下今天的晚餐,他们也会兴奋地往前。
除了铁餐盒,有人甚至还拿出了被炸掉了半个瓶口的行军水壶,或者路边捡到的什么破烂瓷碗碎片,牢牢抱在怀里,等待上面人承诺给他们的又一个美梦,能醉死的美梦。
那香醇的美酒,阔别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事物,令他们即使蹲守在烽火味的战壕里也魂牵梦萦。
他们需要这种神奇的事物,一口闷进去,从口腔一路烧到嗓子底,烧到肠胃,最后再烧死他们疲惫又亢奋的神经,烧死他们不合时宜的记忆和痛苦,麻痹和酒精将成为他们今后最好的礼物。
不知是谁的肚子传出了第一道低鸣,这个临时搭建出来的空间已经站不下更多人了,无数士兵围绕着这个房屋,整片空间传来此起彼伏的饥饿呐喊。
阿尔米亚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没人来认领这个滚到自己脚边的头盔,她咽了咽口水,把头盔抱在胸前,这就是她今晚的饭碗了。
她似乎听到了厨子推着汤桶出来的声音,声音沉甸甸的压在地板上,一点熟悉的肉味隔着厚木板盖子飘出来,她不自觉舔了下嘴皮,尝到一点血腥味和泥味。
人们疯涌着上前,不久前才接受过战火洗礼的身躯此刻像无数条沙丁鱼被放进狭窄腐臭的罐头里搅拌一样。
优雅的礼仪和合适端庄的交际距离终究被抛之脑后,她踮着脚往前挤,受伤的手臂好像被压出了更多的血,伤口拉扯着,令她此刻的情绪神经也有些超脱的跳跃,和周围激动疯狂的士兵们的心跳声达成惊人一致的共频。
“肉,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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