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逢临: 55、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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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澈临怎么都想不到闻人蓄这个作息怎么能乱成这样,先前在家里就听说闻人蓄白天睡不醒,晚上睡不着。没想到在医院里天天白天要查房要换药要输液的,也能前一秒还能趴在傅澈临肩膀上小声地同傅澈临说话,下一秒刚把他放在床上,还没来得及替他调整好姿势,豌豆公主眼睛眨两下就睡过去了。

    但也情有可原,王叔一边将空气循环扇拉近了点,一边习以为常地说道:“折腾了一上午,他估计早就困了。元气还没恢复,体力没以前好,正常的。”

    床上的娇气包睡得还不算熟,王叔替他抬起手臂往胳膊底下塞了个垫子,他脸立马皱了起来,不安稳地哼了一声。

    空气循环扇的风流吹过,将他蹭乱的刘海吹起,整张清秀白净的脸露了出来。傅澈临一眼看过去,不自觉地哂笑了一声。

    这一觉睡到天擦黑,中间好几次傅澈临帮闻人蓄翻身他都没反应,只是动静大一点的时候闻人蓄会小声地嘟囔。

    傅澈临动作总会顿一下,然后再继续先前的动作替他把姿势调整好。

    家里送晚饭过来,护工下楼去拿还没上来,傅澈临替闻人蓄换了次尿不湿,从卫生间出来闻人蓄竟然还没醒。明明换的时候闻人蓄已经迷迷蒙蒙地睁开过眼睛,竟然还能又睡过去。

    就算是小孩也没那么能睡的,傅澈临倏然间提高了警觉,这小瘫子不会是发烧了吧?

    他将手掌覆在闻人蓄额头上摸了下,是有一点烫,但不算高。病房里空调温度调得高,就算开着循环扇和新风都觉得热,这么算下来也不算在发烧。

    傅澈临的心落定,捏了下闻人蓄的脸颊,睡饱了的闻人蓄眼睫轻轻颤动,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

    “傅澈临,几点了?”闻人蓄眨了好几下眼睛,圆圆的眼珠子四处转了一圈。因为视力缺失,他一下没分清究竟黑夜白天。倒是越来越能立马分辨面前站着的是谁了,几乎只要气息钻进鼻腔他就能闻出来是谁手上的味道。

    闻人蓄出了些汗,鬓角和后脖颈都湿湿一层,傅澈临抽过湿纸巾弯下腰替他囫囵擦了一道。

    “马上七点了,别睡了。”他问闻人蓄:“就没见过那么能睡的,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就睡成猪了。你看看,睡一头的汗。”

    冰凉的纸巾触碰到闻人蓄的额头,他往后缩了一下,然后脸颊蹭了下傅澈临的手腕骄纵地反驳道:“那我困嘛……”

    因为带着鼻音,傅澈临觉得不管闻人蓄说什么,都像是在撒娇。

    豌豆公主睡意还没消退,眼睛里像氤着一团水汽,连睫毛都三两根地并在一起,又长又密。没什么神采,不会跟着看过去的事物动,却整张脸都一直对着傅澈临。

    闻人蓄小声地抱怨:“住院好无聊的,什么都做不了,成天躺在床上没一会就困了。以前还能看看东西,现在什么都看不了,更无聊了。不睡觉还能干嘛?”

    说到后面,闻人蓄的眼睛垂了下去,没再往傅澈临这边望,语气也比先前失落很多。

    前段时间他伤的严重,所有人的重点都在生命安全上。现在体征趋近于平稳,这件事便避无可避。

    傅澈临最怕的就是闻人蓄提到这件事,他私下问过医生,甚至还托关系拿到了死对头徐开慈他妹妹的联系方式卡着时差打电话过去问过。得到的结论都是不保证会恢复。

    外科手术发展至今快两百年,让每一位病患又尊严又质量地活着是每一位医生共同的心愿,但在大脑、神经方面,还没有任何一位医生能拍着胸脯说肯定能治愈。

    直到今天,大脑究竟多复杂神秘,仍旧是个谜团。不然也不会有像闻人蓄这样思维清晰,却无法掌控肢体的先天性残疾患者。

    面对面谈话还好,大概是看着傅澈临那张冷脸怕发生医闹,医生说话还婉转一点。隔着电话和数万公里距离,梅孜的答复则更理智,甚至有那么点冷漠。

    小姑娘说:“患者本身的身体情况就已经是一个很大的麻烦了,就算你能安然无恙地把他带到德国,我也很难找到一个能保证给他开了刀他就能好的医生。不如就像国内的医生说的那样,等血块自己消化了再看下一步情况。”

    这些话傅澈临没敢和闻人蓄说,总觉得这种打击自信心的事情能拖一天算一天,说不定有天早上闻人蓄睁开眼睛他就能看到了。这样也就不用面对这一无力的结论,你好我好大家好。

    但显然傅澈临的如意算盘没能打成,这个问题现在突然被拎了出来,尖锐地戳得他攥着那张薄薄的湿纸巾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过了很久他都没动静,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回避这个话题。

    房间里冷不丁地安静下来,闻人蓄听不到动静忽然没来由地感到惊慌,他无措地抬起脸来,试探着喊了一声傅澈临。

    想象中的回应迟迟未到,闻人蓄的表情比先前还要无措些,甚至连乖乖摆在垫子上的手臂都颤抖起来。

    “傅澈临……你在哪?”

    “傅澈临,你在做什么?”

    “你……还在吗?”

    痉挛随着恐惧的加深说来就来,傅澈临还没来得回答,闻人蓄也没能继续提问。他所有的感官都被痛觉占据,平时什么用都没有的四肢开始剧烈震颤,盖在他身上的被子都被踢踏不止的双腿蹬了出去。

    闻人蓄很疼,特别是刚拆线的锁骨被拉扯着,他甚至疼得觉得伤口是不是又被撕裂开来了。

    他疼得几乎要哭出来,上下牙打着颤地又喊了一声傅澈临。

    这回终于有人回应,那个人用他有力的手掌压着他的身体,沉声安慰道:“我在,别慌,也别说话,一会咬到舌头。”

    傅澈临紧紧地压着闻人蓄的两条腿,手指轻轻揉动,替闻人蓄按摩着弹跳不止的肌肉。

    不是什么大事,至少对傅澈临来说这段时间见多了闻人蓄痉挛,这次的程度不算严重不是大事,他都不需要按呼叫铃,自己一个人就能搞定。

    可没想到闻人蓄却哭了起来,眼睛一眨,两行眼泪便簌簌而下。

    傅澈临一下子也有点慌了起来,“是不是哪里疼啊?怎么还哭了呢?”

    说着,他抽开了闻人蓄垫在闻人蓄腿后的软垫,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替闻人蓄按着。豌豆公主的腿像初春新抽出来的柳条,又细又软,握在手里晃荡个不停,连被厚厚的棉袜包裹着的脚都在左右晃,脚尖就没有安分下来过。

    但很割裂,好像躺在床上的这个人被分成了两份,一部分是震颤不止的躯体,一部分是泪流满脸的脑袋。各哭各的,各闹各的,毫不相干,却都让傅澈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闻人蓄舒服点。

    傅澈临向来不擅长哄人。让情人住嘴别往大一点讲只需要一辆车,但很显然这招对闻人蓄来说一点用都没有。就算年少时谈过一两场会令他心脏怦怦乱跳的恋爱,对方也不如豌豆公主这么娇气。

    实在没辙,傅澈临只能咬牙问道:“到底怎么了嘛,你这么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暴了。”

    小瘫子睡得脸红扑扑的,再一哭脸更是红得像只苹果,连带着呼吸都比平时急促。他将脸偏过去,抽噎着说:“我今天比较不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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