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打工手札: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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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甫一入城, 李佑白便撩开车帘,指着老旧的城门,笑道:“此地便是池州府,此城门立有百年, 料想你从前在池州念学时, 亦见过此门。”

    周妙心里“呵呵”, 嘴上却说:“公子所言极是。”

    李佑白听罢,脸上笑容虽未减,车帘却又倏然下落, 发出一声闷响。

    谎话连篇。

    李佑白不禁想到彼时周妙口中说的“民女从前在池州念过半年学, 见过殿下一面,惊为天人,至今难忘。”

    好一个“惊为天人, 至今难忘”。

    他扭头瞥了她一眼,只见周妙端坐车中, 身上的素色长裙落在膝前,因为天气凉了,裙外罩一件浅碧夹袄, 脖子上围拢一圈细小的白绒嵌毛。

    她的眉眼含笑, 仿佛一脸无辜地笑望着他。

    不仅谎话连篇, 而且狡猾善变。

    李佑白别过了眼, 默然片刻, 道:“进了大营, 我便要往拓城而去, 这几日州府流民愈多,你且不要随意走动,只在营地静候。”说着他又转回了眼,望向周妙,语调沉下,“你要是再胡乱跑了,小心性命不保。”

    周妙真没想过要在池州逃跑,至少没想过在打仗的时候跑,她又不是傻子,身逢战时,白白跑出去送人头。

    她于是颔首笑道:“公子自去拓城,不必忧心我。”

    李佑白似笑非笑地看过她一眼,转开了眼。

    不久之后,池州大营便在眼前。

    下了车马,早有两个仆妇前来迎接周妙,二人年纪四旬左右,生得高大,露在袖外的双拳肌肉鼓起,像是练家子。

    周妙不由地上上下下打量起二人。

    然而,两个仆妇不苟言笑,并未多言,将她引到了一处低矮的屋舍,屋中窗明几净,桌椅齐整。

    池州大营并非临时处所,多年经营,营中除却马厩,粮仓,械库等常规备置,也早已有了屋舍,营前还有大片田地,正是秋收的时节。

    可惜,大部分自北地折返的军士们只作短暂停留,便要往南去拓城。

    李佑白自八岁起来了池州,一入大营,宛如游鱼得水,有条不紊地备战。

    御驾亲征,池州诸人,谁都没料到。外面的人都以为皇帝尚在京城。

    李佑白忽至,池州士气大振。

    营中车马往来,人声不绝。

    当天傍晚,周妙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李小将军。

    说来,也实在是偶然。

    她住的屋舍后面有一排马厩,仆妇说,其中有一匹温驯的白马是专门留给她的,闲时,可在营中骑马慢行,解解闷。

    周妙好奇地捏了芽糖去看马,据说马儿最爱嚼芽糖。

    马匹雪白,浑身没有一丝一毫杂色,白得剔透,唯有一双眼黑漆漆的,

    周妙静静看了一小会儿,才伸手喂了它芽糖。马儿卷过芽糖,细嚼慢咽,复又安静了下来,乖顺地立在原地。

    她摸了摸它油光水滑的脖子,低声问道:“你难道也叫小白么?”

    马儿纹丝不动,黑眼睛上的长睫毛扑闪扑闪。

    自马厩出来,周妙忽见一人影朝马厩而来。

    他身上披了铠甲,左手捏着他的赤木长弓。

    正是李权。

    马厩前点了橘灯,待到看清对方的面目,二人皆是一愣。

    周妙张了张嘴,不晓得该如何开口寒暄。

    气氛委实有些尴尬,上一回见面,还是在留青宫中匆匆一瞥。

    周妙其实没想到,她还能再见到李权。

    李权救过她的性命,绝不是个陌生人。

    平心而论,以她的角度来说,他几乎可以算作自己曾经的“相亲对象”,还是个挺不错的朋友。

    周妙想到这里,颊边露出一点笑意,唤道:“李小将军。”

    听她出声,李权回过神来,数月未见,眼前的周妙看上去仿佛瘦削了一些,脸庞拢在毛领之上,眉目依旧鲜妍。

    他低头拱手道:“周姑娘,别来无恙。”

    周妙客气地笑了笑,上前两步,“听闻小将军晋了衔,恭喜李小将军。”她这才注意到他额角处覆着白纱,便问,“你额头怎么了?受伤了么?”

    李权连忙后退两步,微侧了脸,想要遮住伤口。

    “并,并无大碍。”

    周妙十分理解他此刻略微生疏的态度,便又笑了笑,脚下一转朝屋舍走去。

    “我回去了,李小将军多多保重。”

    李权在原地立了片刻,回身再看,周妙的身影已经进了檐下,而她身后亦步亦趋的仆妇却扭头多看了他一眼。

    那是李佑白的人,是暗卫里数一数二的好身手。

    李权心中苦笑一声,径自去了马厩。

    周妙其实并没有把这一次偶遇放进心里,池州大营里人来人往,遇到李权也不是什么太过稀奇的事情。

    待到天边弦月初升,周妙自拆了发髻,打算早些安睡。

    她从两扇藤编的屏风转出来的时候,屋中的仆妇已经走了,大马金刀般坐在圆桌旁的是李佑白。

    他的发间竖黑冠,斜插一柄黑玉簪,身上着甲,双肩银光雪亮,已是备战之态。

    闻听动静,他侧目朝她望来,双眸犹若点漆,如飞星照人。

    周妙情不自禁地抿唇问:“公子,要启程了么?”

    李佑白不答反问道:“你去看马了?”

    周妙一愣,继而扑哧一笑,点点头道:“先前是去马厩看白马了,还用芽糖喂了马。”她顿了片刻,又说,“还见到了李小将军。”

    李佑白眉骨微扬:“哦?”

    周妙心里悄悄翻了一个白眼,她大致已经摸透了李佑白的路数,话越少,事越大。

    他明明早就知道,还要来此虚以委蛇,装模作样。

    周妙颔首道:“的确就是偶然碰到的。李小将军救过我的命,我同他寒暄几句,实在是人之常情。别的也无话可说了。”

    李佑白当然晓得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

    他仔细看了一眼周妙,见她面上坦坦荡荡,双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军士皆已着甲,我此际便要走了。”他垂下眼帘,淡淡道。

    “哦。”

    周妙心头轻轻往下一坠,抬眼笑道:“预祝陛下早日凯旋。”

    李佑白冷哼一声,却真地起了身,像是要走。

    周妙唇角的笑意渐渐淡了。

    李佑白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语调冷硬道:“我与你说的话,你记住了么?要是你再四处乱跑……”

    周妙的嘴角垂了下来。

    “我知道了。”

    李佑白盯着她的脸,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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