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金枝: 20、亲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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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宁宫。

    因先帝母后早亡,空置了十数年,虽说有宫人定期打理,不曾荒废,但仅仅两日时间,也只收拾出日常起居的几处要紧地儿,其他宫室仍旧冰冷寂寥。

    寝殿内间,鎏金鹤形香炉光华内敛,香气从纤长鹤嘴中冉冉吐露,一室清幽雅静。

    季太后盯着那香出神,袅袅清烟,可在她眼前勾勒万般形状,这么消磨岁月的日子,她早已过惯。

    深宫孤寂,她以为自己会这么一直冷下去,直到老死宫中,无人惦念。

    谁想竟会有直登巅峰的一日,忙乱两日这会儿静下来,她倒觉得像做了场梦。

    大宫女茜娘捧着个三尺来长的檀木匣子进来,走到她边上,轻悄唤了声:

    “娘娘。”

    季太后回过头来,扫了眼她手上的匣子,神情冷下来,“他又不来?”

    “娘娘,这两日宫禁森严……”

    茜娘蹲身将匣子摆在面前的小几上,含笑低声道:“太尉也是担心,万一被人撞见了呢。这不,刚遣人送进来这个。”

    大丧期间,她当然知道解知闻避忌的是什么,季太后心想,她是刚死了丈夫的人。

    匣子打开,有淡淡光晕腾起,里面静卧一只玉枕,上好的羊脂玉细腻润滑,隐泛水光,手摸上去又凉又润,似情人的肌肤。

    茜娘抿唇轻笑,“太尉最知道娘娘的,天一热就容易犯头疾,夜里再睡不好,有了这玉枕,当可安枕无忧,一夜好眠。”

    说得季姝心生喜悦,睨了她一眼,“你这张巧嘴,惯会哄得哀家高兴。”

    “哪里是奴婢哄的,分明是太尉心心念念惦记着娘娘。”

    季太后起身缓缓踱步,“听说解二郎回来了。”

    茜娘回道:“是,太尉晌午过后派人来禀娘娘,说解刺史急着回京,路上感了些风寒,耽搁了半日,这才没赶上登基大典,怕病气过给陛下和娘娘,明日再进宫面圣。”

    “这次解二郎回京,他的婚事也该定下了。”

    季太后想到什么,定下脚步,忽地一笑,“你说,哀家把淳安指给他,怎么样?”

    茜娘一愣,随即满面欢笑,“那自是极好,解刺史年纪虽大了些,论能力、前程、家世,没一样不是拔尖的,匹配淳安殿下正适合。”

    “没一样不拔尖……”季太后喃喃咀嚼这话,想到季湛,心头升起烦闷。

    “叫秦大明进来。”

    “是。”

    茜娘应一声,出去唤人。

    秦大明进来时,便听太后在上冷声问话:

    “今儿国公府没人进宫么?”

    “没、没人来。”秦大明连忙回道:“季督尉专门跟奴婢说了声,道国公夫人前些日子照料国公爷废寝忘食,过于劳累,也病倒了,家中子侄辈无职在身,恐怕礼数不周,失礼损得是太后娘娘的颜面,叫他们都守在家里了。”

    “无职在身?澹儿好歹是世子,陛下登基大典,怎能无故缺席?”

    太后愠怒,一拍扶手,“哀家就知道,他做了十几年世子,他爹好端端的,忽然把家主传给了季湛,他怎能甘心服气?”

    眼下更甚,想了许久的长公主,也被季湛横刀夺去,以季澹的性子,这种时候,还能在家坐得住?

    季澹这会儿确实不在家。

    头天收到长公主下嫁季湛的消息后,他就在家里大闹一场,苦于府门四下把守严密,季澹冲进国公夫人的小院,险些把那尊日夜供奉的玉佛给砸个稀烂。

    季澹坐在椅上直喘粗气,看一眼上首的母亲,仍旧端坐不语数动佛珠,安详得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我要进宫找姑母,她最疼我,定会为我做主。”

    听了这话,崔氏手指顿了顿,语气轻描淡写,“长公主出降,如今不就是太后说了算,你还要去自讨没趣?”

    季澹一愣,咆哮如雷,“那你去告诉他,陆霓是我相中的世子妃,他再敢跟我抢,我……我告诉父亲去。”

    崔氏掀起眼帘,枯瘦的脸颊上法令纹深刻如裁,是极显刻薄的面相,看着儿子的眼神,像在看个傻子。

    季澹被她看得气势委顿,那人抢了本该是他的家主之位,抢了原本最疼爱他的父亲,哪里还在乎再抢一个他想要的女人?

    眼下这国公府,母亲枯坐佛堂多年,早已不理家事,其他几房仰仗的国公爷卧床不起,也都纷纷倒戈,就连府里大小管事都听他的。

    他困坐孤城,无援可求。

    最后,季澹让贴身小厮带路,从墙根下的狗洞钻出府,放眼整个京城,没一个人能帮他,只得蹿至坊市,包下整间醉风楼。

    一日买醉,被楼里的姑娘哄得忘乎所以,哪里还记得什么烦恼。

    夜里,他哼着小调儿、脚步踉跄出了醉风楼,顶头撞见仇人迎面走来,一时间怒从心头起,乜着惺忪醉眼,恨声怒骂:

    “季湛,你个狗……”

    话刚出口,一支弩|箭自季以舟袖口激射而出,擦过他脖颈直直贯入衣领。

    箭势劲猛,径自带着人连退三步,牢牢钉在身后的廊柱上。

    弩|箭位置稍高,季澹被提得踮起脚尖才勉强挨着地,一摸脖子,抹了满手血,吓得顿时咬到舌头,大喊:

    “撒……人啦……”

    可惜他只带了个小厮,从前出入随行的护卫家丁一个也无,实在没本钱做威做福,一眼瞧见后面的解斓,大声求助:

    “解二哥,快救救我。”

    解斓半转过头,只当看不见。

    他知道季以舟的过往,比其他人都多。

    对于他与季家的种种,选择袖手旁观,是对兄弟最大的支持。

    季以舟缓步踱上台阶,面具下薄唇微勾,笑意温和,仿佛刚才一见面就要人命的,根本不是他。

    然而眼前这张狰首面具,曾经是季世子的噩梦。

    季湛刚认祖归宗那会儿,世子爷就纡尊降贵,亲自上门示威,警告的话还未出口,只伸出一根手指头,面前这人眼都不眨一下,就把他手指掰折了。

    那一次,他分明瞧见面具上狰狞的凶兽,呲牙朝他冷冷一笑。

    更可气的是,当他告状到父亲面前,昌国公却一味和稀泥,笑容可掬地替两人说合:

    “你五弟出身军伍,脾气不大好,你们是亲兄弟,澹儿你做兄长的,就该委屈一些,以后多让着点他。”

    季澹暴怒,他那么多兄弟姐妹,哪个不是亲的?在国公府,谁见了他不是大气儿不敢喘一口,怎么到了这个,就得他受委屈?

    “世子好雅兴,国丧期间饮酒狎妓,当以大不敬论处,待会城防司把你押走的时候,本督会跟他们打声招呼,给世子挑间舒服点的牢房。”

    如今,不论在家还是在外面,面对季湛,世子爷再委屈也得受着。

    季澹咬牙忍着疼,把领子上的箭拔下来,强撑硬气“呸”了一声,拔腿往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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