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娇: 16、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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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华殿的宫人们提来清水,冲刷地上的血迹。有些已经渗进缝隙中,要小宫女跪在地上擦拭才能弄干净。有胆子小的宫婢被血腥气呛得脸色煞白,想吐又不敢吐。

    方瑞也被味道冲得不适,趁着陛下还没想起之后怎么发落,叫人赶紧把这些奄奄一息的宫人们抬去治伤,这才战战兢兢地回去。

    察觉到陛下森然的视线,方瑞愈发垂下头。

    “人是你叫来的?”

    “是。”方瑞自知躲不过去,“传出去对陛下的名声不好……”

    傅绥之微微一哂:“你倒思虑周全。”

    他心头怒不可遏的火气在触及到眼泪时就已经被浇灭了,傅知妤毫不犹豫挣脱开的时候,只觉得格外刺目。

    他将东宫那些人除去,只是为了保护傅知妤,她却领略不到自己的意思。

    她应当只对他笑,只依赖他。

    什么都不用做,而非因为旁人牵动喜怒哀乐,甚至远离他。

    他手握权柄,只要她开口相求——

    傅绥之神情冷若寒霜。

    ·

    一路上烈日高悬,傅知妤还趴在傅楷之肩头不住地掉眼泪。等被送回偏殿时已经像晒蔫了的花,整个人无精打采。

    短短一段时间,换出去两批办事不力的宫人,禁内又临时调批了新人过来,个个都是揣摩上意的好手,面无表情地等在偏殿处。

    傅知妤无心理会,让他们退下,却纹丝不动。

    见小公主露出气恼的神色,管事太监踏前一步,道:“奴婢们是奉陛下旨意来的,陛下不曾降罪于您,殿下只要好好养身体,自然一切无事。”

    傅知妤还是紧紧揪住傅楷之的衣袖。

    傅楷之瞥了眼廊下进进出出的宫人们,正在搬着禁内的储冰,想来的确没有在物质上克扣。他解下私印给傅知妤:“你拿着,要是有人为难你就用它。”

    管事太监脸上还是那副笑容,似乎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只等着公主跟他进去。

    桌上摆着刚从冰鉴里取出的甜品和汤饮,碗壁凝结细碎的水珠,冒着淡淡的白雾。

    酸梅汤泛着宝石红的颜色,伴随冷雾飘散开的,还有乌梅子微微的咸腥味。

    门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侯在外面的宫女忙不迭闯进去——看到公主身上洇开红色痕迹,险些吓得眼前一黑,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是酸梅汤的颜色。

    瓷碗四分五裂,酸梅汤一部分泼在了公主的衣裙上,剩下的都在地毯上蔓延开。红色汤汁落在皮肤上,像极了蜿蜒血迹,才让宫女虚惊一场。

    傅知妤也被这响声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宫婢们已经在收拾地面狼藉了。

    她捧起碗,看着红色的汤汁,忍不住一阵反胃,在文华殿时的恐惧又蔓延上来。

    宫女胆怯地去询问管事太监该怎么办,对方思虑片刻,抬手叫来几个力气大的,吩咐了几句。

    不一会儿,一阵纷乱脚步声,方才那几个被叫去的宫婢搬着小榻进了公主的寝殿。

    管事太监紧随其后,指了指榻上的人,说道:“殿下骤然离了人服侍起居,自然不习惯,奴婢特地命人把侍奉殿下的侍女带来了,若还有什么差遣,殿下尽管与值守宫人说便是。”

    傅知妤愕然。

    小榻上的人就是荷月,她也被牵连杖责,现在上了药只能趴在小榻养伤,哪来的力气侍奉人?

    荷月反过来安慰她没事:“方公公让他们留了几分力,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到其他。”

    就算这么说,她现在虚弱的都站不起来的模样也足够吓坏傅知妤了。

    “殿下的裙子脏了,奴婢……”荷月瞥到她身上沾到的酸梅汤汁,刚有动作就被傅知妤按回去。

    “我自己换,你别起来了。”

    伤成这样,傅知妤肯定不忍让她起身,绕到屏风后换了干净衣裙,自己绞干帕子慢慢擦拭溅在皮肤上的痕迹。

    荷月看着她皓腕上一圈红痕,意识到愠怒中的陛下竟然连公主也伤到了,如若不是四殿下和公主在,他们恐怕已经裹上草席子了。

    “皇兄为什么要罚你们?”她的询问让荷月回过神来,然而这次避无可避,她连起身都做不到,只能被迫面对公主的眼睛。

    荷月定了定心神,答道:“有宫人心术不正。”

    傅知妤完全没信这话,反问她:“你也挨打了,难道你也是吗?”

    荷月语塞,默默转过头。

    她的伤每隔几个时辰就要换一次药,虽然嘴上说着不严重,但掀开衣裙时露出的模样还是让傅知妤不忍细看。

    荷月受宠若惊,几次三番劝说让杂役宫女来做这事就行。

    夜间,兴许是日有所思的缘故,傅知妤又梦到了沈修媛。

    不同于上次温柔抱着她的模样,这次的沈修媛唇色乌青,脸颊苍白,整个人毫无生气,乌黑的眼瞳幽幽盯着她看。

    她当时自知时日无多,拉着傅知妤的手,说要埋在道观后那块平地上。

    年幼的傅知妤不解其意,只会无措地答应她的任何话。等沈家的人来了,她将沈修媛生前的原话复述给他们听。

    后有山前有溪,风景宜人,沈修媛时常去那边,一呆就是一天。

    梦里的人自然不会回应她的话,画面一转,傅知妤又回到禁内。

    耳边是那几个大臣的私语——

    “公主未必是先帝血脉。”

    “为何弹劾沈贻的折子都被压了下去?

    怀中兔子突然用力咬她一口,傅知妤冷汗涔涔,从梦中惊醒。

    眼前是荷月担忧的脸,她半夜听到小公主的梦话,强行挪着疼痛的身躯下榻查看,柔声唤醒了梦魇中的傅知妤。

    借着床头昏暗的灯光,傅知妤看清周围环境,呼吸慢慢平复。

    “我梦到……”她踌躇着开口,“我想去见舅舅。”

    白日里她向傅楷之提出去见沈贻的请求,被傅楷之安抚几句搪塞过去。

    倏地提起沈少卿,荷月眸中转瞬即逝的复杂情绪被傅知妤捕捉到,心中揣测突然被放大了数倍,小声问她:“我不能见他吗?”

    荷月默然。

    “我听他们说,我不是先帝的女儿。”傅知妤这话,无异于在荷月心中激起骇浪。

    荷月勉强挤出个笑容:“殿下是听谁说的?”

    “大臣们说的。”傅知妤观察着她神情变化,“是不是因为这件事,皇兄才……”

    荷月捂住她的嘴,浑身颤抖:“殿下,不要说了。”

    她急于否认,反而笃定了傅知妤的猜测。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那偏殿的宫人被换走封口也有了合理解释。

    离天亮还有些时间,傅知妤毫无睡意,盯着承尘上的花纹看。

    捱到清晨起身,宫婢才梳洗完,发现公主已经步出屋子了。他们对视一眼,也不知公主要往哪去,先小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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