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之上: 360-3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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笺上,如同风吹竹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当那双纤白的手将笔浸入青玉色的笔洗中时,她便听到笔洗中发出的轻轻召唤。

    陆昭慢慢探身,看向那片融化的墨海。漆黑之中的倒影,天真的面容早已不再,唯有漂浮在永夜之中的天人五衰。

    一切都回不去了。

    一个热情而缺乏缜密心思的人,往往会更快地忘掉那些烦恼。反而冷静而有敏锐感知的人,会在给自己建立一座密室,独自钻进去,看着弱小的荆棘蜿蜒地撑满整座房间。

    谷雨过后,桃花落尽,正是紫藤盛开的季节。陆昭离都之日渐近,元澈也开始放下手中的事务,专心陪伴在她身边。往年逍遥园内都要趁着最后一春办赏花宴,但今年恰逢国丧,要尽量避免丝竹宴饮,即便是陆昭有孕在身,身为皇室也不能不谨慎从事。因而此次元澈游赏逍遥园并未兴师动众,只命几名内侍将园内的游船收拾出来。

    天已经下起蒙蒙细雨,然而元澈并未败兴,与陆昭在登船的水榭里安静地看着内侍们拴缆绳,找船篙。

    “上来吧。”已经登船的元澈俯身,要拉着她的手。

    细雨打在元澈的眉眼上,却仿佛将他内心的情愫和盘托出。他像一只淋着春雨的狗儿,眼睛和鼻子湿漉漉的,毫无顾忌地展现着赤露的热情,对身体的冰冷也丝毫未觉。陆昭则恰恰相反,或许是在某个初春的午后,早已感受过雨水的冰冷与日后缠身的疾病,因此更愿意缩在水榭下,规避着一切。

    然而当内侍将缆绳拴好的那一刻,陆昭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艘船与当年她与元澈相遇时所坐的船,简直一模一样。

    此时,这艘船仿佛有巨大的吸力一般,将陆昭身子一引,拉上了船。

    “原来的那艘船吃水到底还是比游船深,没法在这里划,我让他们改了改,把顶棚加高……”元澈挽着陆昭的手,一处一处地将复原的地方指给她看。

    随着洛阳大行台的崛起,陆昭可以预见,东西两都关系难免转恶。陆昭也很清楚,纵使这一切是在夫君的保护与爱意下促成,但在促成的那一刻,她妻子的身份、孩子的母亲身份都会被淡化。她将拥有权臣的身份,并带着强藩的底色。

    魏钰庭们与吴淼们会这样看待她。

    元澈也会这样看待她。

    人情上的变迁比花信还要快,对于冷静到近乎薄情的陆昭来说,她与元澈的某种维系就像刚上船时,船体那不规则的摇晃一样,既难确定,也不安稳。这是政治人物本身的特质。做一个君王无可挑剔的妻子,还是做一个独揽强权的藩臣,都会使这艘船倾覆。将感情与政治混为一谈,并让两者相互博弈权衡,是极度危险且不负责任的做法。

    笃的一声,陆昭恍如梦醒。

    内侍用船篙顶了一下水榭的石基,船便朝着更开阔的水面驶去了。

    硕大的紫藤花鼓得胀胀的,划过船的顶棚,发出滞重的声音。然而划过之后又如同卸下重负一般,散落下来,化为淡紫色的飞雪。

    雨尚未停,天空却已经亮了。阳光透过巨伞般的紫藤花海,仿佛是熏香过的云母纸。纤细的光芒洒进船舱内,唤起了所有的事物原本的色彩,复原了数年前船舱内原本的温度。

    陆昭的记忆重新获得了苏生。两个人下棋,元澈输了。江里的鱼烧来吃,元澈笨拙地挑着刺,时不时地扎到嘴,唇色红得可爱。她自己呢,偷偷夹了一小块鱼颊肉,细细地咀嚼着,嘴里是鲜美甘甜的味道,在雾汐把鱼翻面的时候,再偷偷把鱼颊的另一侧肉夹给他……还有银色的熏笼,炭火暖暖地烤着,她卧在熏笼的另一侧,望着船篷顶,耳边是一阵阵打小哈欠的声音。

    抬起头,陆昭再一次看到了那片坚实的胸口。

    她没有轻易投靠,只是静静地贴近它,嗅了嗅。

    在那濡湿身体的汗水中,成长了近三十年的男性肉身的气味中,她闻到了淡淡白檀的香气。

    进而陆昭知道,她的身体里,也必然早早拥抱住元澈的一部分了。

    “去船头看看吧。”元澈挽着她的手,提议道。

    陆昭点头应着,然而在紫色的飞雪中,她始终未曾看向那片泛着清澈波光的水面。

    梦魇并未消除,陆昭始终害怕华服上的垢秽、头顶上的枯萎、腋下湿冷的汗水、身体散发的腐朽气味,甚至在床榻上靡靡不安的身体。

    这时,会有人拼命把她从怀中摇醒,轻轻地唤她:“昭昭,你醒醒。”

    陆昭猛然睁开眼,看到那片温柔而带着深棕色深邃的眼睫,看到那片眼睫周围悄然蔓开的细纹,她就忽然慌了。

    “都回不去了。”陆昭的手死命地揉在元澈的颈子里。

    元澈便顺着她的手臂,吻向她的肩胛、面颊,随后又以温暖的怀抱包裹着她湿漉漉的肩头:“那就不要回去。”

    第364章 割裂

    四月初一, 皇后舆驾、皇后的女官们、以及洛阳大行台百官车驾将从长安出发,沿渭水乘船行至郖津,在到达三门峡之前提前登岸。随后走陆路至新安, 再经由谷水、函谷关一路到达洛阳。

    金色的銮舆与赫赫仪仗,宛如穿在宫城中轴线的光带。元澈隔着白玉栏杆凝视着那台銮舆, 只见皇后一行已经来到甬道。陆昭身着章服, 宫殿檐角沿射来的强烈日光,恰恰扫过她的面容,此时, 一切仿佛与她当年未入宫时一模一样。

    元澈看着在庞满儿的陪伴下慢步踱过来的陆昭,一霎时觉得正在不久之前, 他以同样的方式迎来了自己的妻子。只是车舆的朝向、行走的方向,一切都相反罢了。

    仪式优雅而缓慢, 宛如酸楚点点滴滴地郁积在元澈的胸口。

    “臣妾拜别君王,唯愿君王……”

    祝词的篇幅很长, 仿佛刻意拖延告别的时间。陆昭一直低着头,这让元澈投向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变得热烈。章服遮着陆昭的身体, 那都是他所熟悉的地方。哪里柔软而脆弱, 哪里坚实而饱满,哪里羞起来灿若烟霞,哪里被触碰时惊惶如兔。在平静的时刻, 它怎样表达悲哀,在浪起时分,它又如何表达欢愉。然而唯有被层层帛带与大袖遮掩的腹部, 萌生出一层未知的光。

    终于, 在祝词结束的时候,元澈弯下身来, 他想托住陆昭的腰,将她一力揽起,但伸到一半的手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止住了。索性那双手在空气中都兜了个圈,重新回到陆昭手肘的部位。

    “皇后一路多加保重。”

    元澈的语气克制且不失郑重,此时他该托着她的手,帮她登上车驾了。可是他全身简直如凝固一般,一动不动,因为他的目光与陆昭的目光迎上了。

    那双如冰封一般的清冷凤目,在阳光下湿润了。阳光却像一把小巧的金锁,将眼泪锁在那双眼睛里。陆昭的目光坦诚地望着他,没有求救,没有畏怯,仿佛想把一切都停放在此时的定格。热烈的情爱早已在龟裂的边缘徘徊日久,与冷静的理想对峙着。他们既是彼此的恳求者,又是彼此的鉴赏者,期望与绝望交杂着,这或许才是他们之间感情的实质。

    想到这里,元澈的手臂变得松弛了,他与陆昭都重新铆足了力气,一气呵成,他送她登上了车舆。他与她一道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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