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后他悔不当初: 140-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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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来世,再做鸳鸯。

    唐辞佑慢慢的笑了一下,眉间的朱砂如残阳落下的一点红,他安静地躺在血水混杂的污浊地面上,身下血水潺潺,下落雨水浸湿他的眼睫与发丝,他就盯着那望不尽的云,下不完的雨,一点点合上双眼。

    唐御史麻木地,无望地跪着,听着官兵搜查庙宇,见他们从屋内拿出个浸满血污的包裹。

    “打开看看!”

    官兵喝道,一侧小兵将其抖落开来,只见一卷轴滚落在地,其上并非城池地貌,而是一封与官员私下贿赂的信件。

    “这可是陛下要找的地道图?”

    “回禀大人,此物并非地道图。”小兵话落,唐御史盯了两眼,立刻反应过来,抓着官兵的裤脚喊道,“大人明鉴,逆子贿赂证据在此,我唐家世代清白,不容出此逆子,故清理门户,以保家风!”

    “原来是因为怕被发现贿赂才这样急着跑的。”为首的官兵嗤笑一声,垂眼看了看肩头微微颤抖的唐御史,冷笑道,“这位大人您就放心吧,您家这位公子虽有贿赂之嫌,但陛下此次其实怀疑一幅地道图被偷,您家这位充其量算是倒霉,被无意抓到,您既然已大义灭亲,陛下自然不会为难你。”

    “怀疑?只是因为怀疑?”唐御史瞪大了眼,官兵冷笑一声,“庆幸只是怀疑吧,若真有了切实的证据,你们这一家都别想活!如今你还能求个陛下宽厚,用您家公子这条命保全自己。”

    “对对对,陛下宽厚。”唐御史麻木地点着头,为首的官兵嫌恶地望了他一眼,半晌,无趣道,“好了,唐大人看起来还有事忙,我便也不在此打扰了。”

    “多谢大人。”唐御史寡言地点了两下头,待身边的脚步声尽数远去,那双愣怔的双眼才微微看向唐辞佑安静躺着的身体。

    他的儿只是睡了,看啊,他的脸上一丝痛苦都没有,他还是那样平和安静。

    唐御史一眨眼,眼中瞬间落下一滴温热的液体。

    方才那么多人,他甚至不敢为他的孩子掉下一滴眼泪。

    “我的儿啊……”

    那苍老的声音低压又胆怯,下一刻却仿佛泄洪的闸口,悲痛决堤而出。

    “我的儿啊——”

    “我的儿啊!!!!!!”

    繁华的街巷里不知是何处唱着曲,一曲接着一曲,唱尽春夏秋冬,悲欢离合。

    梅雨季节,无人记得这连绵的雨下了几日,却见阴雨过后,芳草连天,桑阴繁茂,转眼又是一年盛夏。

    凉风掠过林间,绿荫沙沙作响,大营内,有将士小跑着闯入营中,立于沈银粟营前俯首道:“启禀郡主,将军,司徒先生携唐家众人前来求见!”

    “请他们进来。”沈银粟话落,只见士兵掀帐,一个客栈掌柜模样中年男子领着几个熟悉的面孔走入帐内。

    “郡主,叶将军,这便是那幅图。”司徒掌柜将手中的包裹奉上,叶景策接过,垂眼看了看,余光却瞥见沈银粟盯着掌柜身后的一个白发老者。

    那老者似是神情有些恍惚,鬓发散乱,目光涣散,口中不住喃喃低语,叶景策放下卷轴抬眼看去,便是许久,才认出那竟是唐御史。

    印象中那人还是一派油滑精明的样子,如今却好像一夜间老了十岁,状似痴傻。

    “粟粟。”叶景策低低喊了一声,沈银粟闻声抬眼,半晌,摇了摇头,“心病还需心药医。”

    一侧缩着的夫人躲在半大的少年后,少年一双眼深邃晶亮,左手牵着父亲,右手挡着母亲,见叶景策看过来,咬了咬牙,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你兄长呢?”

    叶景策开口,疯癫的老人身子一愣,少年抿着嘴不肯说话,一旁司徒掌柜见状微微俯身,轻声道:“回禀将军,唐公子为了将这卷轴送到我手里来,选择自己携带一封贿赂的罪证引开官兵,在被官兵包围之时,为保唐大人,选择了自行了断……”

    “自行了断?贿赂的罪证?”叶景策捧着地道图的手瞬间僵住,体内滚热的血液仿佛刹那间凉了下来,欲言又止许久,才微微颤抖道,“他那样清高的人,最终选择用贿赂的罪证来污蔑自己?”

    司徒掌柜垂首不言,一侧文昭沉默地听着,闻至此,轻轻道:“印象里那唐家小子自小文弱怯懦,真是没想到最后竟能狠心毁了自己的一世清白……”

    “才不是呢!”

    文昭声落,立于掌柜身后少年忽而狠狠咬了咬牙,挣扎着上前。

    “我兄长才不怯懦!我兄长秉性正直,做不出私收贿赂,残害百姓之事!也更不是胆怯逃避的懦夫!”少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兄长是果敢坚韧之人,是这天底下最勇敢的男子,应当被所有人敬佩!”

    少年说着,眼泪不争气的落下,任凭天照如何向后拽着他,也坚定不移地立在原地,梗着脖子坦然接受所有人的目光。

    这少年的眼睛是有几分像唐辞佑的。

    叶景策莫名想了一瞬,抬眼,对上少年故作镇定的目光。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唐泽!”少年不卑不亢,叶景策弯身轻轻道,“唐泽,你说得没错,你兄长是这世上最勇敢的男子,他值得我们所有人敬佩。”

    叶景策声落,少年眨着眼看向他,那双眼晶亮透彻,肖像故人,可他的眉间没有那一点红,他与那人只有四分相似,叶景策却试图在这张脸上看出那人的几分神韵。

    “唐泽,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少年朗声,叶景策盯着他看,恍惚地想起他们在淮州处理贪污案时,唐辞佑也是十七岁,但他要比这少年更加生动明朗,风姿卓然。

    叶景策忽然有些想要发笑,他曾经觉得父亲总是提及当年,是一件十分矫揉造作之事,可现如今,他面对唐泽,忽然想要和他说,他的兄长当年如何如何,他的兄长像他这般大的时候,他们是如何不对付,如何幼稚的掐架。

    叶景策自嘲一笑,那双眼清亮的眼顿住了一刹,像是在某一瞬陷入了回忆。

    “你兄长如你这般大的时候,已是位惊艳才绝的少年郎,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我……那我也可以像我的兄长一样!”唐泽攥拳道,“我定会秉承我兄长的意志,安民济物,扶贫济困,行君子仁德之道!”

    “你和你兄长确实有几分相似。”叶景策弯下身,目光在少年空无一物的眉心上停留了一瞬,随后敛下目光,“记住你今日的话,你既有如此志向,日后我会给你证明的机会,届时你切忌不要让你兄长失望。”

    “那是自然!”

    少年声音朗朗,叶景策微不可查地沉了沉目光,直起身,示意文昭将他们带下去安置。

    帐外的日光倾泻而下,将士们的欢闹声一阵阵的传来,叶景策抬眼看着那一行人没入和煦的日光之中,良久,微微动了动指尖,垂眼,见沈银粟轻轻牵住了自己的手。

    “我以为你会难过得大哭一场。”沈银粟声音轻缓,用掌心温了温叶景策冰凉的手,听那人在头顶苦笑了一声。

    “粟粟,我哪有那么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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