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聋瞎忠犬少年后: 80-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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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是替皇上给朝臣的交代,我们也该给自己些交代不是?”

    白卿淮似是受了极大的震撼,喃喃道:“姐姐……”

    叶鸢安抚般地拍了拍白卿淮的小臂,心中想着自己是不是给阿岁的安全感太过稀薄了,便是婚书和婚礼这样理所应当的物什都收得诚惶诚恐,却感受到白卿淮突然牵过自己的胳膊,紧紧将自己拥入了怀中。

    紧紧是一刹那的怔愣,随即叶鸢便收紧双臂,也抱住了白卿淮。白卿淮已经不再是榆城的那个小少年了,即使叶鸢身量在女孩中已称得上高挑,白卿淮抱过来时仍是弓着背,将头深深地埋在了叶鸢的肩头。天牢幽暗潮湿,唯有一线天光丝丝缕缕温温柔柔地落在脚边,连那些阴寒的冷风都被隔绝了开来。

    两个人静静地拥抱了很久,久到叶鸢似乎听见了鸱鸺的叫声,才如梦初醒般轻轻拍了拍白卿淮的背,松开了手臂。白卿淮却仍意犹未尽般不愿松开,直到感受到叶鸢的轻轻推拒,才不舍地放开了叶鸢。

    一阵微风刮过,叶鸢才察觉右肩微凉的濡湿感。

    阿岁哭了。

    叶鸢没有想到只是礼部的文书,却对白卿淮有这般的触动。

    她不知白卿淮在乎的不是那本文书,也不是那场以婚礼为名的聚会,是叶鸢愿意挖空心思,即使是在皇帝面前兑换着手中的筹码,也要给予他这份承诺的用心。

    便是前朝也未有哪位皇室宗亲,尚未大婚,伴侣就已上了玉牒。

    白卿淮未多说什么,叶鸢也知他心中尴尬,也未曾戳破,只是用手牵着他的胳膊,拇指轻轻扫过白卿淮的皮肤,权作安慰。

    叶鸢燃了只提灯,二人一路向地牢深处走去。

    幽暗的地面被一寸寸照亮,又一寸寸重归于寂。站在关押何甘平的那间牢前,才发觉这与想象中的画面天差地别。

    影影绰绰的光沿着天牢的窗斜斜地落下,他们看见那个人坐在干草铺就的地面上,身侧摆放的是看不清材质的软垫,繁复的花纹打量一眼便知这不是天牢中该存在的物件。

    那个人的后背靠在墙上,脖子弯折过来,头自然地向侧边垂过去,双唇微张,若隐若现的光线下似乎能看见嘴部随着呼吸粗重地张合,是坐着睡着了。

    叶鸢和白卿淮沉默地注视了许久,久到那人的鼾声都开始回荡在天牢中,一声又一声。

    许是何甘平在朝堂之上叱咤了太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涛天的权势让他们逐渐忘了这个人已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了。

    叶鸢心中说。

    何甘平老了。

    可随即又觉出几分可笑,那又如何呢,把这京城这殷朝搅得天翻地覆的,不也正是这个垂垂老矣的暮年人吗?”

    叶鸢听见白卿淮有些生硬地说:“走吧。”

    两个人不知是抱着什么心思转身离去,可没走两步便听见身后有些沙哑的喊声:“是沁殊殿下吗?”

    两人蓦然转身,灯笼的光芒照在二人交握的手上,惹得何甘平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几眼。

    “我一早就猜到殿下这两日要来看看老臣,本想坐在这迎接殿下,却不想候得久了,睡了过去。”随着叶鸢二人的靠近,何甘平皱起的眉头在灯光下愈发清晰,“年纪大了,眼神越发不济了。这位是……白少将军?”

    “是我。”白卿淮沉声应道。

    “哈!”何甘平突兀地发出一声尖利的笑声,“原来是这样,竟是这样!你们一早就相识?!”

    叶鸢点头笑道:“是啊,何大人也有没想到的事吧。”

    “好啊,真好啊。”何甘平语气里像是个提携后辈的老者,可面上却是满目的讽刺,用手指着叶鸢冲白卿淮说道,“她和我儿余升的事满京城皆知,这才多长时间就又和你好上了,你这毛头小子被这水性杨花的女人勾勾手就上钩了,全京城的人戳你脊梁骨你都不介意?”

    白卿淮本以为自己到了这天牢,无论何甘平说些什么都不会牵动自己一丝一毫的思绪。可偏偏何甘平非要胡言乱语给叶鸢扣上一顶水性杨花的帽子,激起了他满身的火气:“水性杨花?何甘平你是当旁人是傻子吗?殿下同何余升有几分真情你怕是最清楚不过,何余升为着你的要求去接近一个面都没见过的人,你又到底拿你儿子的婚姻当做什么?”

    何甘平眯了眯眼,“也就只有白家能养出你这种只会打仗不长脑子的傻子。我竟从不知余升同你还有几分交情,轮得到你指责我。我儿不争气,文不成武不就,只这婚姻之事有文章可做,只可惜我铺的路叫殿下毁了,成王……”

    “都造反逼宫了,”叶鸢平静道,“你给何余升铺的路便是死路一条吗?”

    何甘平闻言也不生气,反而拂了拂身上的灰,扶着墙,强装并不狼狈地缓缓站了起来。

    “我相府的一应吃穿用度不输宫中,他做了这么多年相府公子,难道不该同我相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那倒也是,”叶鸢竟也没反驳,“左不过过些时日整个相府九族之内都要随你去了,好一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何甘平摆摆手,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成王败寇,既是输了,也没什么好说。倒是殿下来此,怕是有话要问吧?”

    叶鸢深深地看了何甘平一眼:“是有问题想问,有件事我思考了许久,还请何相答疑解惑。你本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何还要扶叶嘉熙登基?无论如何都是做臣子,难不成叶嘉熙的丞相权势更高些?”

    何甘平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甚至神情也有一瞬间变得有些迷惘,但那神色也不过瞬息:“我还以为你会找我问些叶瀚英的事。”

    “现如今江山安稳,若不是您怕是会更安稳些,”叶鸢摇头道,“本宫改变不了任何过去,所以,我不关心。”

    “你怕了是不是?”何甘平的语气莫名地兴奋起来,“你怕你有那样一个懦弱无为的父皇,你怕东宫之位落到小皇子的手里……”

    “我为什么会怕这些事?”叶鸢皱了皱眉,却突然福至心灵,“是我在怕还是你在怕?”

    “你什么意思?”何甘平有些厌烦这种谈判失控的感觉。他这一生自拜相后难尝几次挫败的滋味,却次次在遇到叶鸢时体验事与愿违。如今他人生最大的败笔已然酿成,可是他还没能习惯这种挫败。

    “是你害怕某日登高跌落,丢了这官位,再不受这万人敬仰,”叶鸢的话语沉稳有力,“还是说,你害怕你那一双儿女不尊你敬你,你的妻妾不再仰慕你依赖你?”

    “又或者说,这二者都有呢?”

    何甘平面色变了又变,叶鸢本以为眼前之人会恼羞成怒,却没想到何甘平当真沉得住气,最后却没正面答复叶鸢,只长叹道:“公主殿下当真了解,权势是个好东西啊,这泼天的权势捏在我手中,自然殿下所述都该是我的。”

    “是吧公主殿下,你回京不也是为着那东宫之位?”何甘平习惯性地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

    即便一朝失势,天牢的看守也没能拜高踩低到这位前丞相头上来,若是何甘平能活着离开天牢,叶鸢毫不怀疑这位能迅速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只可惜,他没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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