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宫有兔: 140-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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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约好各自放手,让这个寰宇从此不再有神明的干预,让世上凡人可以摒弃信念香火、独立行走,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属于自己的未来。

    这曾是他与月望商量好的未来。

    是他们共同认可的,希望有朝一日可以看到的未来。

    月望……

    有这么一瞬,邪神笑了,他看到面前将他再次封印的微茫蝼蚁,觉得很是有趣。更有趣的是,封印他的那个人……好像就是那个想要生吃他的小豆丁。

    万忆光阴,能让神明莞尔一笑的存在,不多了。

    于是邪神大度地原谅了他的冒犯。

    月望。

    你看到了吗?凡人正如你所愿,努力挣扎,一步一步创造他们的未来。

    风,渐渐停了。

    月宫如华,邪神再度沉睡。一切结束了。

    “乖乖。”

    燕王紧紧抱住怀中人,一时寰宇静默。

    或许,月泪确实能够实现人们内心最深的愿望。至少好像他的愿望,确实实现了。

    他确实从尸山血海、地狱无间归来,也终于成为了一个没有束缚、没有陈伤,自由、任意、潇洒、所向披靡无所畏惧的人,成为比以前更好的人、更真实的人。

    他回到了他的身边。

    跨越七年,好在最终没有食言。

    第150章

    黑光磷火蕴含力量毁天灭地,可发出的光芒却很是温和,缕缕金丝如织,充盈整个月宫。

    那柔和辉光浸沐之中,邪神再度缓缓闭目,再度沉入安宁梦境。

    一切喧嚣落幕。

    地面战场之上,鏖战死守数日的赵红药气喘吁吁,仰起头来望向苍穹。

    她看见天空之上曾经狰狞可怖的裂缝慢慢淡去,雨也终于停歇。旭日东升之中晨雾消散,金边云缕一片辉煌灿烂。周遭山河大地,也在朝阳之中回归又一日明丽生动的颜色。

    所有人手中神武光耀渐渐变得陈旧暗淡,上面千百年的锈迹和磨损也再度重现。而每个人的血液里,这些日子沸腾涌动的仙法力量,也在逐渐流失消散,归于虚无。

    神明沉睡,乱流平息。

    尘埃落定,寰宇再度归于到没有神明的平静人间,所有人短暂的仙法体验也到了终结之日。赵红药其实从没有奢望这份力量能一直保留,可当这一刻真正到来,她还是发现自己眼眶湿润,忍不住落了泪。

    她伸出手来。

    掌心最后一次燃起一朵小小的红色火苗。

    “谢谢你,再见啦……”

    小火苗跳了几下,化成飘落的红色小小花瓣。

    数日激战,乌鸦魔兵援军铺天盖地、源源不断,可西凉军、南越军靠着神武之威、靠着多年训练有素的战法,至今依旧死守阵地,不曾退后半步,未曾让魔兵真正踏入过寰宇大地!

    如今,战斗终于胜利。

    天空之上也有什么东西缓缓飘落肩头。明明是艳阳高照,不冷,却有簌簌新雪。

    很快,落雪将战场掩成了一片薄薄的干净的白。无数小小花瓣,馥郁芳华,又从众人神武之上凋零,落在新雪之上。

    乌鸦魔兵们手中的武器则在化作烟尘消散,血液里沸腾的法力也瞬间被抽干。那感觉并非寰宇天道压制,而仿佛是他们的仙法就此被剥夺,军队一时恐慌、溃不成军。

    而那些时空乱流中尚在进发的援军,也因这惨叫变故而生畏,停步不前。毕竟入侵阳夏前,他们皆以为这边寰宇住着一群没有仙法的蝼蚁,可长久拉锯,损兵折将,始终不得寸进。

    封恒咬了咬牙,神色阴郁:“……撤军!”

    ……

    地面之上,凡人箪食壶浆、欢呼雀跃,庆贺来之不易的胜利。

    月宫一角,邪神离开后,怀曦残破的身体再也不能支撑。

    蜘蛛一样的脚碎了一地、惨不忍睹,像是被灿烂的浆果包裹在一片猩红。眼前的一切,亦是扭曲而不真实。他似乎看到了楚郁,在白雾中那人离他好远,看他的眼神充满悲哀和无奈。他又好像看到了顾辛芷、看到了拓跋玦,看到了一切被他欺骗嘲弄过的人,此刻正在注视着他的失败。

    血流不断。

    他的身体濒临湮灭,人却生生再度撑起那几近崩溃的身体,跌撞爬了起来。

    他吐着血,连滚带爬上了月桥。

    染血的、污浊的手指扣着桥面的雕花砖石。他抬起暴突流血的眼睛,生生盯着月宫内殿的大门。想要爬过去。

    有人从背后狠狠踹了他一脚,将他踹倒。

    他挣扎着回眸,有一瞬,他像是看见了当年高高在上、雍容华贵的天雍神殿的大司祭。随即又像是看见了那个年少聪颖、抱着书穿行宫中的南越世子。

    还有那年皇城城楼上……画着神兔妖兽的油彩,有一双如鹰一般的犀利凶残眼眸的西凉战神。

    可是,不该。

    这个寰宇明明不可能有死而复生,他试了五百年都做不到。那一刻他声音嘶哑,有如来自炼狱:“我杀过你,我杀过你……那么多次!”

    在东泽隐秘祭坛,在南越王宫的地牢,在天雍神殿的禁闭室,在古祭塔的塔顶,在夏日阴雨的王城之下。

    他明明一次次杀死他的肉体,或者湮灭他的灵魂。

    可为什么,他还能一次次站在他面前?

    还牵着月华城主的手——另一个同样不该出现在他面前的人。

    他至今想不通,到底是什么让疯子重获清明?

    是什么人被毁了心,失去了神智,沦为行尸走肉,有朝一日突然还能死灰复燃?

    是什么人,被剥夺一切,还能重新长出血肉。

    雪山千里,银装素裹。大漠孤烟,烈烈黄沙。东泽雨林尽染,孩童摘满枝硕果。江南微雨素湖涟漪之中,小黄鱼摆尾游动。

    怀曦的身子晃了晃,什么东西从袖中掉下来,咕噜噜滚到燕止脚边。

    那一块浅浅月色、满是碎裂痕迹的圆形宝石,像是一块暗淡的明珠。五百年前,它曾是深邃如血的红。

    “……”慕广寒捡起那颗月泪。

    五百年前。

    月华城主献祭结束后,怀曦挣脱层层束缚闯入古祭塔。鲸油烛台万年不熄,照亮了塔中斑驳四壁,也照亮了楚郁弥留时苍白温柔的脸庞。

    他最后睁开眼睛,望着亲手养大的少年一双乌亮、满是晶莹泪水的眼睛。

    “怀曦。”

    他抚着少年长发,沙哑地唤他:“这个,给你。”

    “你要好好的,好好活在这世上。乖。”

    “……”

    每一任注定献祭的城主,一生皆有一颗月泪。

    那是在月华城主“最纯洁的爱意”中,滋生出的珍宝,是天道给他们注定悲剧的宿命里唯一的宽慰与补偿。

    一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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