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宦: 18、哀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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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厝在昏暗中抬起脸,周身携裹着戾气,刮打过侧脸的墨发也添上了肃杀之意。

    “死有余辜,早日超度。”

    ——

    暮夜至,寒秋暴雨骤降,似天河决了口般肆无忌惮地咆哮。无人敢与之争锋,外边早已人迹罕见。

    城门处却是不同。

    未曾舍身离,停留雨幕中。

    司马厝冒雨行至,勒停了马,冷眼望着面前那驾马车。

    云卿安掀帘步出,岑衍忙上前去给他打伞。

    分明抵不住这暴雨倾盆,伞下人却立得云淡风轻。

    雨水模糊了视线,涌入眼眶时带起丝丝缕缕的痛意,而那眼底压着的是翻江倒海的情绪。

    司马厝捏紧了刀柄,指骨青白交加。

    在他身后,原先被云卿安派出去的番子追了上来,为首的那人前去复命。

    云卿安不动声色地听完,视线隔着雨帘落在喋血策马而归的那人身上。

    横刀清敌,生人勿近。司马厝竟硬生生把他派去协助的人逼得毫无涉足之机,将林寨寨头团伙灭了个彻底。

    只一人一刀,足矣。

    司马厝从马背上跳下,手一扔将刀丢在地上,那刀就这么孤零零地躺着,被雨水冲洗着血污。

    刀是借的,得还。

    司马厝周身早已湿透,玄衣勾勒得他体形越发像出鞘的利刃,孤高而冷瑟。他一语不发,转身就走。

    “站住。”城门守兵亮出武器,喝止住他。

    皇城戒备森严,到了一定的时辰必得城门紧闭,擅出擅闯者皆当论罪。

    司马厝缓缓抬手,按上挡在他面前的兵刃,将之死死卡住。

    守兵狠命抽拔未果,对司马厝怒目而视,“你……”

    “本督的人。”

    “随东厂外出办差,可还需要报备?”

    一柄木杆素纸伞出现在司马厝头顶上方。

    云卿安撑伞步至司马厝身后,望着他挺直的后背上,雨水顺着墨发流淌。

    他在怨他。

    他知道,却不在乎。

    守兵认不得司马厝,却对云卿安唯命是从,忙卸了防令人将城门打开。

    “卑职莽撞,云督莫怪。”

    黝黑的城道口,竹灯笼被穿堂风带得不安地晃动。

    司马厝也不看云卿安一眼,自顾自地往前走,衣袖却被身后人拽住了。

    “前路难行,还请侯爷与咱家一同前往。”

    殊途,也未必不能同归。

    司马厝缓缓回头看他。

    借着忽鸣的雷电,云卿安看清了司马厝的眼。

    没有往日的傲然,没有似讥似嘲,有的只是无波无澜的沉寂。

    云卿安皱了眉。

    他不愿他这般看着他。

    撑伞的手被司马厝猛地一握住。

    司马厝手劲很大,掌心略糙而温热,在步步紧逼间将他手中的伞连同他整个人都往后推去,直到他腰背被马车沿重重撞上时才停下。

    司马厝依旧按着他的手,将之推到了他耳侧的位置。

    一如既往的姿态,云卿安无辜问:“气撒够了吗?不够就继续。”

    伞歪向了一边,雨把两人都浇透了。明明是两不相让,在此刻倒像是同病相怜。

    周遭的番子欲动却被岑衍止住,目光戒备地盯着这一幕。

    “这都是你算计好的。”

    司马厝用的是肯定的口吻。

    “侯爷不是认定了吗,又何必问呢?”云卿安毫无所谓。

    “那你现在又是做什么,等我回来好看笑话,可怜我么?”司马厝松了覆上云卿安手背的手,却是钳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整张脸被雨水淋得更狠。

    “我还犯不着你怜悯。”

    不知是被淋的亦或是其他,云卿安狭长的眼尾带了薄红,在雨滴敲打下呼吸是愈发急促。

    他快要溺在司马厝凶狠的目光里。

    出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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