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恩不负: 10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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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谁遣朝朝入君口’。”

    “是说老鼠精化了人形,要闹鼠灾了?”

    “没那回事儿。”肚里有墨水的路人解释道,“这是前朝一位诗人作的讽刺诗,是在骂贪官呢,说他们就像官仓里偷粮的老鼠。”

    “噢……”众人恍然大悟,纷纷道,“这倒是骂得很妙。”

    因为这诗太过朗朗上口,画中的老鼠又丑得令人发指,等巡城的官兵过来赶人时,“官仓鼠”的恶名早已在民间流传开来。

    这事还没查出个头绪,学子书生们也闹腾起来了。

    原来是一篇无名氏的《硕鼠赋》,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人投进了书斋,在书生群体间飞速传阅,引起了骚动。

    这《硕鼠赋》乍看平平无奇,但其所述的故事却让人不寒而栗。

    赋文讲一位辛劳的农夫,一年到头勤于耕作,收获的粮食都进了地主的粮仓。

    仓库里的屯粮多么充实啊!连老鼠都被养得脑满肥肠。农夫日日躬耕,却饿得骨瘦如柴。

    灾年来时,再任劳任怨的人,都要为活命发愁。苦命的农夫铤而走险,去粮仓偷粮,还未偷到一粒米,就被硕鼠发现了。

    硕鼠们吃腻了稻谷,看到活人,个个垂涎三尺,朝着虚弱的农夫蜂拥而上,生啖其肉,啜饮其血。

    吃饱喝足之后,最肥硕的那只硕鼠幻化成了地主的模样。它大摇大摆地走出粮仓,穿上华服,坐上高轿,向扛轿的年轻力夫笑道:“农夫无肉,不及尔父。”

    如此骇人听闻的故事,即便是惯用讽喻的文人也看得心惊。有人感叹此赋辛辣大胆,也有人鄙夷作赋者哗众取宠,尽管褒贬不一,但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赋文的末句:

    “今有朝官,私人以珠玉,啖民之血肉,虽吐人言,着彩衣,何异硕鼠耶?”

    这不就是在明言,朝堂上有鱼肉百姓的“硕鼠”?

    书生之中,不乏有家境贫寒、受过官吏欺压的可怜人,一看这赋文,句句血泪,哪能不愤慨、不痛恨。

    文人抒意,便是以诗文相和。《硕鼠赋》一出,很快有人效仿着作《田鼠赋》《相鼠赋》《佞鼠赋》……还有人受到京中时兴的《采莲传新编》的启发,作《莲女恨》《怨歌行》等等,不枚胜举。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流言的风向逐渐偏移,转到了水患上。

    泾水年年都会因为水患而出乱子,虽然总能被镇压下来,但不代表民众们就不记得了。

    怒意积攒到一定程度,要引燃只需添一把火。

    澧京上下,骤然掀起一阵反抗腐败吏治的风潮,人人奔走呼吁,竟有种山雨欲来的味道。

    当天傍晚,卫听澜又去了一趟望贤茶楼。

    临街的窗户半开着,依稀能听见外头有孩童在唱新编的歌谣。

    “没想到如此顺利。”知韫感慨地说,“我还以为少了白驹的名头,《硕鼠赋》得费些时日才能撬动民心。可看眼下的局势,计划可以提前了。”

    卫听澜点点头:“夜长梦多,趁热打铁最好。”

    说着他又觉得少了点什么,问:“岳潭呢?出任务去了?”

    “我让他去泾水了。”知韫说,“整个遮月楼,他的易容术最精湛,让他去顶替‘颜庭誉’这个身份,颜姑娘在京中会方便许多。”

    卫听澜没什么异议。

    两人最后对了一遍计划的细节,他就准备告辞。可才刚站起来,视线往半开的窗户外一扫,卫听澜的步子就顿住了。

    茶楼对面停了一辆低调的马车,车上下来一个戴帷帽的人,正巧也抬头往这边望来。

    卫听澜心里咯噔一下,手比脑子快,啪地一下关上了窗。

    望贤茶楼下,祝予怀向车夫付了车钱,转身正准备向茶楼走,就听见楼上突兀的一声响。

    祝予怀敏锐地抬头,目光锁定了二楼那扇紧闭的窗。

    关这么快,掩耳盗铃?

    他微微眯起眼睛,加快了往茶楼前进的脚步。

    *

    二楼雅间内,卫听澜背抵着窗,心慌意乱,只觉得自己要完蛋了。

    虽然楼下那人遮了面容,换了衣衫,但他莫名有种不妙的直觉。

    那人是祝予怀!

    在写《硕鼠赋》的那夜,祝予怀曾说过要亲自出面公开赋文。卫听澜表面上答应了,却又哄骗他说时机未到,不如等颜庭誉安全入京后,再从长计议。

    然后第二日,趁着祝予怀没醒时,他就把所有的文稿都卷走了。

    为了让祝予怀彻底和此事撇清关系,卫听澜故意给他请了整整一旬的病假,并且给易鸣出了一堆馊主意,让他这几日阻挠祝予怀出门。

    包括且不限于故意搞坏马车、偷偷给马匹喂泻药、藏祝予怀的簪子和腰带、假装屋顶漏水、假装厨房着火……

    但眼下看来,易鸣凭空添乱的本领还缺点火候。

    他一个贴身护卫,竟让自己弱不禁风的主子自个儿跑出来了!

    这会儿满城风雨的,祝予怀一路上肯定听见了不少风声,要来找他算账了。

    卫听澜越想越慌,知韫看他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奇怪道:“怎么了?”

    卫听澜来不及解释,着急道:“你们这儿有助眠的药吗?就是那种,那种喝下去能睡个两三天的……”

    知韫扬眉:“蒙汗药?”

    卫听澜急得快出汗了:“蒙汗药伤身!要那种温和无害、病弱之人也能用的。”

    病弱之人……知韫的神情变得微妙起来。

    年轻人有点铤而走险啊。

    *

    祝予怀刚走进茶楼,招呼的伙计就迎了上来。

    他礼节性地应答了两句,耽搁的这片刻里,卫听澜从楼上下来了。

    祝予怀的余光捕捉到人影,立刻转过了头。

    因为有帷帽遮挡,卫听澜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在这僵持的沉默中,他直觉自己要大祸临头了。

    这种时候装不认识,只会火上浇油。卫听澜被迫挤出一个笑:“好巧啊九隅兄,我正要去找你。”

    祝予怀没应。

    卫听澜更心虚了,转移了视线看向伙计:“咳,我跟这位客人是一起的……给他来盏安神清火的枣仁茶吧,一会儿送到楼上来。”

    伙计应声记下了。祝予怀这才挪了步,一直走到他身边,朝他抬起了一只手。

    卫听澜如临大敌,盯着他越伸越近的手,紧张地咽了咽唾沫。

    祝予怀轻声笑了。

    “濯青啊。”他拿衣袖擦了擦卫听澜额角的冷汗,声音温和到不像真的。

    “你敢出来,是想好怎么狡辩了吗?”

    第106章 廷杖

    这句一出, 卫听澜就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

    他勉强笑着:“九隅兄,我们上楼慢慢说,好不好?你看你颠簸一路, 站这儿多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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