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鸢尾之春: 8、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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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玻璃将灯光折射出五光十色的幻彩,酒气浸透了衣服,笑声和叫声在耳边响起。

    ——谈桐意识到,她又进入了自己最恐惧的梦境中。

    冰凉黏腻的手贴在她的腿上,蛇一般向上探。

    她挥开,退了又退,拒绝的话翻来覆去地说,最后迎面袭来一个重重的巴掌。

    她摔在桌上,酒杯碎裂,锋利的玻璃碎片划破她的额角,半张脸被鲜血覆盖,另半张脸是带着指痕的红肿,狼狈又羞耻。

    她上了车,车子没有人驾驶,却疾驰在笔直的道路上,四周的黑暗中窜出无数张牙舞爪的猪型怪物扑向她,它们青面獠牙,眼眶中空空如也,皮肤一寸寸皲裂开来,露出黄白的神经和骨骼。

    车子翻出道路,一阵目眩后,她躺在豪华酒店昂贵的地毯上,身前是光裸的男人,他没有五官,脸是一片混沌的灰,他用大的惊人的手拎起她,将她重重砸在他的膝盖上。

    如同塑料碎裂的声音响过后,她的身体断成两截,断裂面涌出黑色的触手般的血,下半身无助地蠕动着。

    她不感到疼痛,却看到段柏章从天上飘了下来,轻轻地拼起她的残肢,嘴唇不动却发出冷冷的声音

    “你背叛我了,你背叛我了,你背叛我了……”

    醒来!醒来!快醒来!

    谈桐拼命对着自己大喊,伴随着剧烈的抽动,她在急促的手机铃声中猝然睁开了眼睛。

    她捂着疯狂跳动的心脏,接起了电话,电话那端是杨效的声音:“嘛呢?打了仨电话都不接。”

    “睡的太死了。”谈桐抹去额头的冷汗。

    “今儿下午排练,用接你吗?”杨效没深究。

    “不用,我自己去。”

    挂了电话,谈桐木然地从床上坐起来。

    或许是段柏章的突然出现,她久违地做起了这个噩梦。

    这个噩梦第一次出现,是在她们分手的前一天夜里。

    梦里,白天发生的令她痛苦的事情以夸张且妖魔化的姿态出现。随着痛苦记忆的积累,梦境也渐渐变化,时而增加,时而减少,最终定格成了如今这个形状。

    包房里的那一巴掌,车上的一段路,屠杀过的生灵,酒店里的男人,重重的腰伤

    ——和段柏章。

    不同的是段柏章出现的方式,相同的是他的作用。

    他抚慰她,却也伤害她,他是她的噩梦和现实之间的桥梁。

    手机里有李垚发来的日程表,话剧排练演出、剧组试戏和见面、商业活动、打理外貌的各种安排,都用不同底色标注出来。

    行程满满当当,几乎没有休息。

    谈桐躺回去又懒了五分钟床,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起床。洗漱过后,换上运动内衣和短裤,带好护腰,开始了例行晨练。

    阳台上有一个简易的家用单杠,引体、悬垂举腿、倒挂卷腹、俯卧撑,这些最基础的动作构成了她晨练的主要内容,当然还要加上豆包这个负重。

    运动过后,她冲了个淋浴,洗掉一身的汗水,简单地做了早餐。

    两片全麦面包,一袋浓缩咖啡液冲水,两个水煮蛋蘸上一点酱油,一根黄瓜或一个西红柿。

    三百六十五天中的大部分日子,她的早餐都是由这些东西构成。

    网上有个很火的说法,食欲、睡眠、性//欲,这三种本能欲望如果能满足两种,人就会感到幸福。

    前两者对于女演员来说是痴人说梦,后一个……

    停!她怎么又开始想段柏章了。

    又遛了一小时狗,把倔强的豆包拉上楼之后,时间已过中午。她换好衣服,扎起马尾,赶往剧场排练。

    半个月后先锋戏剧《蒙马特疯人院》的复排版要上演,谈桐饰演其中的灵魂人物,舞蹈家阿尔贝夫人。

    在戏剧学院读书时,谈桐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涉猎先锋戏剧。无论是表演还是创作,她都以传统的现实主义话剧为主,先锋话剧她理解不了也表现不出。

    但当她被戏剧圈“封杀”,如同丧家之犬处处碰壁时,却是先锋戏剧界收留了她。

    廖古亭是国内先锋戏剧的领军人物,在谈桐万念俱灰之际,他找到了她,说有一个很好的角色她一定要来试试。

    从座无虚席的大剧院到简陋的小剧场,谈桐花了很多时间适应,从板正的范式到完全放飞的自在,她也别扭了很久才找到廖古亭所强调的本性。

    直到《蒙马特疯人院》的横空出世。

    这部剧是廖古亭为她写的,从人物到台词,甚至是里面歌曲的音域和舞蹈动作,都是为谈桐量身定做。而且为了呈现最好的效果,他还三顾茅庐请到了刚回国的杨效来给她配男主。

    在一年的漫长“折磨”后,这部剧终于迎来了首演。

    首演大获成功,他们几乎包揽了那一年戏剧界所有的奖项,并在几个月后将《疯人院》搬上了大剧院的舞台。

    然而,由于这部剧的难度极大,随着谈桐的严重腰伤和精神状态的不佳,上演的次数越来越少。

    在谈桐主动要求复排一轮前,已经近一年没有上演,这轮是成了众人心中默认的最后一轮,以至于廖古亭将首演男主杨效也请了回来。

    票当然早就卖光,二手网站上黄牛早就叫出了天价。

    但韩诗柳作为内部人士,自然有拿到票的办法。

    段柏章看着韩诗柳炫耀的小表情和照片里厚厚的一沓票,明知故问道:【这是什么?】

    一分钟后,韩诗柳发来了长长的语音:“你初恋情人的话剧票哦!因为谈桐腰不好嘛,这部剧已经一年没复排了,这次也一共就演六场,我搞到了前四场的票,有几张多余的,我就高抬贵手施舍给你了!”

    段柏章却敏锐地注意到了关键词:【她的腰怎么了?】

    【???你能看重点吗?到底要不要,不要我给别人了。】

    【我去取。】

    【嗯嗯嗯,今晚回家吃饭不?】

    【好。】事情就这样敲定了。

    段柏章的母亲和继父住在北城西边的别墅,韩诗柳和他们住在一起。别墅中也有段柏章的一间卧房,但他很少留宿。

    到家时,母亲赵容正在客厅看电视,看的是热播的电视剧。

    于是段柏章推开家门,没有一点准备,就看到了谈桐的脸。

    她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没有血色的唇边不断涌出鲜血,已经是奄奄一息。

    男人惊慌失措地摇晃着她,不断呼唤着她的名字。

    段柏章认出了这个他,他就是在酒店的酒廊缠着她的人,像只轻佻的孔雀到处开屏,却不知背后露出了可笑的臀部。

    果然,和他想象的一样,花孔雀的表演生硬又尴尬。他想表现悲伤,却哭不出来,只能挤眉弄眼试图挤出两滴眼泪。

    就像个小丑,段柏章心中评价。

    而谈桐却不同,她面对着这样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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