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请娇羞: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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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怀萦眨一下眼睛,没吃,将糕点收进袖子里。

    头冠太沉了,必须得更着脖子才行,连低头看看脚下都做不到。

    顾怀萦自从入中洲……或者说,甚至加上她在南陵的那十几年,都没被这么多人围着服侍过,一时间虽然不至于慌乱,但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才好,于是面无表情地被拜弄来摆弄去。

    女官替她换衣服时,忽然怔住了。

    衣领深一些的地方,有一串红印。

    女官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当下手指一抖,指尖蹭到了顾怀萦的皮肤。

    她吸了口冷气,一抬头,就看见顾怀萦微微垂眸,一双眼睛漆黑无底,瞬间便激起了一身战栗。

    但顾怀萦的目光只是在她脸上轻轻滑过,好像扫过某个没有生命的东西,一张桌子或是一张椅子,对于自己身上的红痕也全然不在意。

    这种甚至足以诛九族的罪名。

    女官垂下眼睛,想起皇帝的吩咐,什么都没说将顾怀萦的衣领叠好,遮住了所有引人深思的痕迹。

    梳妆成,上轿撵。

    四个宫人稳稳抬起,红绸姣纱遮蔽眼帘。

    第一处,先往太后宫中去。

    一路不可停,意为顺。

    顾怀萦有些困,半合着眼。

    她的身体有某种异样感,她没法精准地描述出来,只是忽然觉得,若是今天不是封妃典礼就好了。

    如果今日不是封妃典礼,容汀就不用早早离开,她们可以一起裹着被子,透过狭窄的窗和古树繁盛的枝叶,看那消弭了所有乌云的,第一束清澈的阳光。

    顾怀萦已经看不见那铺天盖地的乌鸦了,但她能感觉到,那些乌鸦并没有消失。

    直死之咒的阴影依旧笼罩于皇宫之上,但是没关系。

    平安度过今日后,她会有很多很多的世间,慢慢拔除咒的“眼”。

    顾怀萦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嘈杂,随后听到女官轻轻的惊呼。

    “陛下?您怎么在这儿,您不是应该已经启程前往祭天阁了吗?”

    声音是从身侧传来的,顾怀萦下意识想转头去看,但重重的头冠阻止了她的行为。

    她只能听见,熟悉又不熟悉的声音轻轻响起。

    比起她熟悉的那个声音稍微压低了一些,声线中少了平日里调侃又温暖的笑意,多了距离和冷淡。

    “朕来看看。”

    那女官似乎犹豫了一瞬,又道:“陛下可是想见见天圣女……不,昭妃娘娘?”

    那声音只是道:“朕知道,轿撵不可停。朕陪她走一段。”xzf

    顾怀萦坐在轿撵上,忽然又觉得,今日是封妃典礼,也挺好。

    中洲皇宫道路平直,不似南陵一般蜿蜒曲折。

    她直直地望向前方,余光掠过晃荡的红纱,看见轿撵旁缓步走着的,朦胧的人影。

    那人影也仿佛蒙在红纱中,又浸透了日光,显得几分温暖和软。

    阿容。

    顾怀萦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只觉得身上的异样都被日光照成了暖融融的。

    “一会儿见到母亲,不必害怕。”轿撵旁的声音更加温和了些,也更贴近顾怀萦记忆中的声音,“母亲不会为难你。”

    顾怀萦轻轻应了一声。

    一条路走到头,顾怀萦的轿撵左拐,尽头是乾宁宫。等待皇帝的轿撵停在右边,即将离开宫城,前往祭天阁。

    皇帝忽然抬起手,很轻地握了一下轿撵上垂下的红纱,恍然间觉得,自己仿佛要掀起某个盖头一般。

    红纱拂过她的掌心,晃荡一下,随着微微的风,被顾怀萦握进手里。

    **

    乾宁殿充斥着檀香,顾怀萦被女官扶着,慢慢走了进去。

    她大约是知道,太后不喜欢自己。

    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没有人能强求中洲的太后喜欢一个来自南陵的妃子。

    乾宁殿中,太后半合着眼睛坐在主座上,怀里是那只叫芝麻的白猫。

    她保养得宜的面孔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伸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猫的脊背。猫似乎被抱得不大舒服,整个脊背微微拱着,但很乖巧地一动不动。

    一直到顾怀萦走到她面前,按照规矩行礼,太后也没有抬起眼睛,只是轻轻问了一句:“天圣女,可曾见过吾儿?”

    顾怀萦愣了愣,忽然意识到,太后口中的吾儿,并非她朝夕相处的容汀。

    而是容汀口中,那位要坑亲妹妹却坑了自己的皇帝。

    顾怀萦没有回答,太后也就冷冷瞥了她一眼,却什么都没再说,摆摆手令女官继续。

    奉茶,纳香。

    中洲繁复的礼节。

    太后面色冷峻地接了顾怀萦的茶,只吹了一口,并未喝,淡淡道:“既成了中洲妃嫔,便趁早将那些南陵蛮夷的习性改了,面对陛下,也得多加规劝,切忌以什么阴私手段争得独宠……天圣女既是为南陵纳降而来,可莫要做出破坏两国和平之事。”

    对于中洲的太后而言,这大概已经算不上什么难听话了。

    顾怀萦如今已经能听懂大部分中洲语,只是说得不好。

    她没做什么反应,太后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又闭上了嘴,手里一串佛珠子攥得咔啦咔啦响,怀中的白猫从喉咙底发出一点紧张的声音。

    最终,太后只是摆摆手道:“就这样吧,哀家没什么别的要嘱咐了。”

    顾怀萦依旧麻木地看着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前这人是容汀的母亲。

    她不懂所谓父母子女,也不知情感纠葛,但想起了容汀口中的那句,“我很爱他们”。

    思忖片刻,顾怀萦端庄地行了个礼,唤了一声:“母……后。”

    太后似乎愣住了,但依旧没给反应。

    顾怀萦没再逗留,随着女官离开乾宁殿。

    那块糕点依旧被她攥在手心,微微变了形状。将要带她出宫的轿撵已经停在乾宁殿的正门,这将是她第一次堂堂正正,理直气壮地离开这座皇宫,一路红装直至祭天阁。

    而皇帝会在祭天阁上等待她。

    顾怀萦不知为什么,忽然感到了紧张。

    掌心细密的汗水沾湿了糕点,已经不能吃了。

    顾怀萦将这份紧张归结于,她在担心今天是否会顺利,担心容汀是否能平安。

    她几乎下意识想要去抚摸自己层层叠叠衣装底下的那些痕迹,她没有想过原来鱼水之事是会留下这么多痕迹的,但脑海中闪过昨夜容汀微微俯下身来的面孔,忽然又觉得,这些痕迹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这层层叠叠的红痕象征着的……是一种安全。

    奉天殿将其认为是亵渎,是脏污,但顾怀萦却只感到,仿佛这些痕迹因在自己身体上,便是将自己从天圣女这个身份中剥离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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