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 30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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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过来。

    恰此时,门房来报,通政司贺经历来吊唁老太爷。

    裴明悯当即回头,瞧见贺今行,便站起来。

    裴孟檀见状,脸一扭朝向堂里。

    “明悯。”贺今行与好友对过礼,转向裴孟檀,自觉称呼“裴相爷”或是“裴公”都不太合适,就拱手叫了一声:“伯父。”

    裴孟檀抿了抿嘴,别扭一刻,还是取了三支线香给他。

    贺今行举着香,站到灵前,仔细看了一遍灵牌纂刻。

    他听说消息之后,才恍然明白昨日端门相遇,裴老太爷为什么要问他结亲与否。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放到老爷子与他的家族上,也是一样。

    他持香鞠躬,无声道:“谢您看重,愿您走好。”

    祭拜过后,他看向裴明悯,对方也正看他。对过视线,两人一齐出去。

    裴孟檀背朝他们在灵前跪下,闭上眼,权当眼不见为净。

    这厢,裴明悯带着贺今行回到自己的卧房,拉开床下暗格,取出一沓卷裹在一起的纸张。

    这些纸张有新有旧,贺今行细看,却是阮成庸做的几篇旧文章,以及今科会试的试卷。

    裴明悯指出几个地方,“你看这几个词,还有这两句话的解释,我问了好些进士,没有一个这么用的。你觉得可以作为证据吗?”

    贺今行仔细想了想,颔首道:“有辩驳的余地,但可以呈上去,足够陛下起疑。”

    “好,起疑也够了。”裴明悯听他这么说,绷了一日的精神稍微放松些许,再行解释:“在昨晚之前,我本想趁着十五进宫为陛下讲经筵的时候,向陛下直谏诉冤。现在不行了。爷爷临终前又叮嘱我,不可在此时横生枝节。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舔了舔干裂的唇,将这些文章卷子重新卷装起来,盯着它们说:“君子以直报怨,不报非君子。”

    贺今行一直看着他。这位温润而端方的好友看似与平常没有太大差别,只是眼眶泛着红,他却听得出,那平静的语调下藏着的悲伤与愤怒。

    他拿过那卷文章,说:“我明早就呈给陛下。”

    裴明悯退后一步,叠掌道:“多谢。”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贺今行制止他,问出自己担心的另一件事:“你丁忧之后,先前负责编纂的中庆史怎么办?”

    裴明悯无奈地笑了一下,“学士会选出合适的人,明日就与我交接。”

    可那都是你的心血啊……贺今行张了张口,没说话,握住对方的手。

    裴明悯偏头哈出一口郁气,转回来说:“没事的,今行,你不用太过担心我们。来日方长嘛。”

    “好,来日方长。”贺今行回应道。

    翌日本该休沐,他照常上衙,递牌子觐见,将如实报上。

    明德帝将所有文章与试卷摊在御案上,看罢,拍案叫人去带阮成庸进宫对质。

    常谨带着一个内侍到阮宅,阮成庸身着闲服正在逗鸟儿。听说皇帝宣见之后,立刻要净手洁面换官服。

    送太监去厅中稍坐之时,不动声色地递了一个荷包。

    常谨掂了掂,笑道:“阮大人,你可知陛下为何召你进宫?”

    阮成庸也笑道:“请公公指点迷津。”

    常谨示意他附耳过来,将事情细语告之,“……您呐,该怎么跟陛下解释,自己好好想想罢。”

    阮成庸脸色骤变,立刻思索对策,匆忙回到房间,却见桌旁站着个人。

    身着武服,梳着高马尾,乃是名女子。

    阮成庸看清面相,惊道:“傅明岄?”

    明岄语调毫无起伏地说:“我家小姐听说了此事,特意让我来告诉你,若是你相信她,就不必感到惊慌。”

    阮成庸连连点头:“好、好,有二小姐在,自然没什么好怕的。”

    话虽如此,额上却很快滴下汗来。

    明岄见状,拿出一个不及巴掌大的小玉瓶,递给他:“小姐还说,阮大人若是惊惧,可吃上一两丸安神药。”

    “好,还是二小姐想得周到。”阮成庸接过玉瓶,缓缓打开,要倒出药丸的时候,忽然偏头向房门,喊道:“谁?怎么了?”

    明岄立刻从后窗翻了出去。

    阮成庸赶忙跟过去,探出窗外,只见一片衣角闪过围墙。他松口气,回身把药瓶放进柜子里。

    再拖延半晌,大致想出对策。就说,或许是那两个考生曾经请教过自己怎么做文章;又或者,是自己旧年的文章被某些人偷了去,故意栽赃给自己。

    他捋了一遍思路,确认没有问题,就收拾妥当,跟着常谨进宫。

    到得抱朴殿,常谨撂下一句“阮大人且等通传”,便进殿去。

    阮成庸恭敬地立在殿门前,心口突然重重一跳。他下意识仰头,只觉天光迅速模糊,接着天旋地转……

    “砰”地一声,他栽倒在地,滚下台阶。

    第303章 四十六

    “阮大人!”

    殿外响起内侍们的惊声尖叫。

    不多时, 有小内侍跑进殿,“陛下,阮大人他跌下台阶, 磕破头, 昏死过去了!”

    明德帝惊住一瞬, 随即豁然起身, “还不快传太医!”

    何萍立刻疾步出去;刚刚才禀报将人带到的常谨先是惊诧,随即惊慌地看向顺喜;大太监只跟他对了一眼,便匆匆跟上皇帝的脚步。

    贺今行将他们的反应收进眼中, 也随后出殿。

    只见第一坡台阶下,阮成庸箕坐在地, 被两个内侍半抱起上半身。他的官帽先前滚掉了, 被一个内侍捧在手中,一缕发丝垂落面颊,鲜血顺其流遍半张脸。

    他“嗬嗬”喘气,望着赶至眼前的皇帝,半抬起手,嘴唇张了又张。

    明德帝快声问:“阮卿想说什么?”

    话落, 阮成庸头一歪,手垂下去, 再没动静。

    在周遭一片竭力压制但仍然溢出几许的吸气声中, 顺喜捺着袖摆俯身,探了探阮成庸的鼻息。片刻之后,凝重道:“陛下, 阮大人落气儿了。”

    贺今行闻言, 震惊之余,心中闪过好几种可能。他想亲自上前看看, 但皇帝没发话,到底不合适。

    明德帝面无表情地看了尸体半晌,启齿道:“叫贺鸿锦带着他刑部最好的仵作来收尸。”

    血光不可久留,内侍们赶紧将尸体移出抱朴殿,清洗台阶上下的血迹,鸦雀无声地行动起来。

    一回到殿内,常谨就“砰”地跪下,焦急地自白:“陛下,阮大人进宫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奴婢真不知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德帝大马金刀地坐御座上,闭着眼压抑怒气,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

    贺今行见状,问他:“常公公可曾跟阮大人说过什么?或者可曾发现阮大人有什么异常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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