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酩酊: 9、09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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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打温睿阳,打得也有理有据。

    于是被揍之后,几个人瑟缩角落不敢再上前帮忙。

    “偷钱偷手机!欺负你姐姐!了不起是吧!疼不疼?”

    温睿阳呜呜嚷嚷喊疼,周凛白便抡去更重的一拳。

    “是不是经常欺负她,你习惯了?就你会疼?你把她弄成那个样子,还好意思来上网?”

    电脑屏幕上的lol还在继续,键盘已经摔到地上,掉了两个键帽,就在温睿阳脑袋旁边。

    周凛白提着他的领口,把他的脸按到凹凸不平的键盘上,人脸上都是软肉,边边角角磕到都疼。

    周凛白死死按着他,弓着背,额发朝下,檐脊冰棱一样垂着,眼睛匿在阴影里,尽是狠光:“我帮你按r键放大招?”

    用脸按出一阵嚎叫。

    棠冬赶来网吧被人拦了。

    值夜班的前台小妹年纪比她大不了两岁,说刚刚有个帅哥,身份证和钱包压前台,风一样炫进去打人,里头现在情况不好。

    她一个女生,还是等会再来,或者明天吧,因为今晚出了这个事儿,没准儿待会网吧也不能正常营业了。

    棠冬惊得舌桥不下,想往里去,被前台用胳膊拦住:“都说了别进去了。”

    “……你不阻止一下吗?”

    前台搓着长长的美甲,爱莫能助说:“我怎么阻止男的呀,他起码一米八多,万一误伤我怎么办,老板都说了,只要出事有人赔偿,事情不闹大就行,我是打工的,只负责看店。”

    棠冬听到温睿阳的声音了,凭这动静,很难说事有没有闹大。

    “被打的,是我弟弟。”

    前台这才放她钻进防风帘里,大厅开着空调,温度高,泡面味和烟味混杂着很不好闻。

    温睿阳在朋友的搀扶下起身,叫嚷着:“你等着!我会告诉我妈!你打我!”

    周凛白头也不回,手里拿着棠冬的手机和钱。

    “你告诉你爸都行。”

    棠冬跟他迎面撞上,支吾了一下:“你,你打我弟弟了?”

    “打了,你心疼?”他火气没消,刷刷在前台递来的本子上留下电话号码。

    穿紧身低胸装的前台,眼皮涂一层重彩眼影,亮闪闪望着他,手肘撑着柜台,晃拿到手的本子。

    “帅哥,我能给你打电话吗?”

    周凛白没理她的搭讪,只说明天会有人来负责赔偿,回头扫温睿阳一眼,挪回视线说:“你最好跟你老板说一声,网吧接纳未成年人上网,一旦被举报,行政部门不仅会警告,还会罚不少钱,情节严重,还要责令停业整顿,他一个在家偷钱上网的未成年有多少钱往这儿送?你们账最好算清楚。”

    他跟前台说这话时,手没闲着,一心二用,给谁在发着消息。

    说完,抓着棠冬那侧完好的手腕,怒气冲冲往外走。

    人他打了,气却根本没消。

    像温睿阳那样欺软怕硬、念书念到垃圾堆里的怂货,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可他太难受了,像凭空多出来的一股气在血脉里逆行,这呵气成白的冬夜,气温再低也冻不住。

    他难受得不行。

    怎么就是这样的一个烂人,都可以随便欺负她,他除了以暴制暴打回去,一点办法也没有。

    棠冬脚步稍踉跄,咯吱咯吱踩在冻雪地里,有点跟不上,又不敢喊他,只轻轻往回拽了拽自己的胳膊。

    他猛回头,将她手腕抓得更紧,一双眼尽是寒芒。

    “你不是要回去关心你弟弟吧?放心,没打死。”

    棠冬被他那个眼神吓得不轻,唇瓣嗫嚅,一缕浅淡白气从她呼吸里溢出,又散进夜间的冷空气里。

    “你,你手没事吧?”

    他有一拳打到键盘上,整个拳峰上都卷了皮,像绽开的白色酥皮,牵牵连连,隐隐透出血。

    怒气神奇地降了半截,反应过来她只是在关心自己,嗓子里像弹片微微卡顿又被人轻轻拨开似的,他声音也缓了下来。

    “没事。”

    周凛白随手就撕掉一个,伤势扩大,血珠一下从边缘冒出来。

    棠冬看得眼疼,急急喊住他:“哎!你别这样!”

    “……我,我帮你吧。”

    他的手指好像也冻僵了,关节以不同的钝角弯曲着,虚虚搭在她手心里,任凭她另一只手轻轻撕去拳峰上的死皮。

    “疼吗?”

    “没什么感觉。”

    只觉得,她的指尖碰在手背上,有点凉,有点麻。

    他第一下撕破的伤口,现在看着有点吓人,棠冬往旁边街上看:“那边有家药店,去买创可贴吧?”

    药店柜台,棠冬遇上尴尬,要了碘伏棉签和创可贴,但是她出来匆忙,没带钱。

    周凛白察觉出来,不等她回头求助,手臂越过她肩膀,用从温睿阳那里要来的零票结了账。

    他从自己的钱包里补了一张红钞,一分不少的,连着手机一起物归原主。

    棠冬摇头。

    “拿着,本来就是你的,”他手指捏她口袋边,将钱和手机都丢进去,又将手背伸到她面前,“帮我擦一下。”

    简单消毒,棠冬帮他贴好创可贴。

    出了药店,棠冬腕口被攥住,下一秒,袖子被他捋上去,她手腕的伤口已经结痂,他用湿润的棉签一点点将多余的血迹擦干净。

    棠冬安静看着他垂落的睫毛,在想他刚刚说的“本来”,其实没有本来,没有什么东西本来就是她的。

    本来就是,她什么都没有。

    甚至她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没有父母给她认真起过一个名字。

    她是弃婴,外婆在车站附近捡到她时,她被一床小被包着,放在水塘东边。

    那时候孙萍和温德明结婚三四年都没有孩子,外婆打电话给他们,说虽然是个女孩儿,也劝他们带回去养着。

    乡下有这么个迷信,生不出来孩子,先抱一个孩子回去养养,没准就能来福招子。

    她没有名字,因为是水塘东边捡到的,外婆一直叫她塘东,等孙萍他们带着她去办手续的时候,延续了这个名字,做登记的工作人员觉得塘东不像女孩儿的名字,替她改成了棠冬。

    所以她的出生证明在初夏,却有一个冬天的名字。

    后来听小姨说,孙萍其实在她名字上用过心思,因为信了外婆的话,原本想给她起一个类似“招娣”的名字,小姨反对,但并不具备话语权,只好提醒他们,万一最后生不出来儿子,棠冬叫这样的名字,只会叫孙萍跟温德明更加被人耻笑,这才算了。

    “你干嘛又哭?”

    周凛白低头寻她湿漉漉的眼睛。

    两人隔泪望着,他心里短促又尖锐的疼了一下,细细的棉签,冷风里散发药水的清冷气味,她不说话,他就有点慌,问着,“是这个,涂着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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